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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是手抖打翻的酒杯,美酒從杯口落下。
也是鮮血順著浸透的布料蔓延,在地毯上洇開深色的圓點,繼而緩緩地,緩緩地,擴散成一片。
腸子從剖開的肚子嘩啦啦掉了一地,切斷的小指置於餐盤,如一道需要仔細品嘗的珍饈。
鮮血的味道肆無忌憚地蔓延至每一個角落,與食物的香氣混合成令人眩暈作嘔的氣味。
「諸位今日胃口不佳呢。」坐在主位的年輕領主說道,淺抿一口杯中的果汁。
他被滿桌佳餚充分討好,臉頰沾著滿足的酡紅,就連眼底冷冰冰的寒意,都包裹在奶味甜味滿盈出的虛幻泡沫裡。
「這道煮菜裡用的還是您莊園出產的上等乾酪。」路西恩笑著對身邊的諾伯子爵道,「勞倫斯說品質非常好,還請多吃一些。」
反覆攪著碗裡粘稠奶油的男人猛地驚醒,如同做了一場漫長的荒誕夢,被一盆冷水潑醒而打起寒顫。
諾伯子爵終於反應過來剛剛在他面前發生了什麼,他餐盤前的桌布斑駁著濕漉漉的紅色,只需要一抬頭,就能對上萊文弗納渾濁空洞的眼睛。
他還活著。
大張著嘴像一條擱淺的魚,翻白的眼漂浮著絮狀的灰,身體內部製造出「嗬嗬」的雜音,時而脫力痙攣地抖動。
此刻諾伯子爵甚至無法把他跟自己最得意的那個侄子聯絡在一起,腦海中浮現的是他曾狩獵過的鹿,倒地掙扎時也是一般無二的狼狽醜陋。
「他、您……」諾伯子爵混亂地開口,他為今天的宴會模擬過許多種可能,也為身旁這素未謀面的年輕公爵想像過種種面目,但沒有一種告訴他會是這樣血腥的場面,少年人面帶微笑,在瀕死之人的痛苦呻吟聲中仿若無事的模樣,反而給人以虛幻且難以捉摸的扭曲寒意。
瘋子。
他不禁這麼想。
而少年看著他,臉頰的酒窩甜得像盛了蜜酒,「嗯?您有什麼事嗎?」
諾伯子爵的眼球轉動,他試圖在那張精緻漂亮的面孔上捕捉癲狂失控的情緒,最終卻只沉入那雙藍如靜海的眼睛,被漩渦與潮水徹底淹沒。
男人機械地搖頭,聽見自己的聲音嘶啞,「我只是有些擔心。」這房間裡的某種詭異氣氛扼住了他的喉嚨,他吐出的每個字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擔心萊文弗納突然、突然過世,會不太好。」
他此刻有意擺脫自己跟萊文弗納的親戚關係,只強調對方是帝國指派的執政官,路西恩是維爾維德的領主,現在領主捅死了執政官,後續稍微處理不好就會成為在座諸位一起死的慘劇。
畢竟領主殺了執政官,往大了說就是叛國,要拖累整塊領地被帝國清剿的。
但諾伯子爵不敢明示,路西恩動刀子前的任何時候他或許都敢以此威脅領主,可此刻他再清楚不過地意識到身邊坐的不是柔弱天真的廢物病秧子,是個他媽的一言不合白進紅出的瘋子。
房間裡有十餘個屬於領主的護衛,面帶黔紋明擺著能為路西恩去死的奴隸,他甚至沒辦法讓自己多說出半個字。生怕哪裡刺激到路西恩的神經叫他想起自己也姓諾伯,緊跟著連坐被「肚破腸流」一通。
他們帶來的護衛被攔在外面,一進莊園西恩自己的護衛就上前接替了他們的工作,雖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認,在座唯一有把握能暴力脫身的只有安達西大法師。
他都開始不由自主地恐懼起今天喝下的酒吃下的菜,是否含著要他們性命的毒藥。
「啊,勞煩您擔心了。」路西恩自然而然地將諾伯子爵的話理解為對自己的關心,「我跟萊文弗納先生約定好了。」他認認真真地說出十足孩子氣的發言,「拉過鉤所以要好好遵守,不然就是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