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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玄都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手足無措,平時常用的花言巧語全部梗在了喉嚨裡,一句也吐不出來,他只得走上前輕輕將人攬進懷裡。
宋無黯是真的很瘦,抱在懷裡單薄無比甚至硌手,勉強包住骨骼的皮肉彷彿要被拉伸到破碎。呂玄都猛然想起在泉興縣第一次看見他的情形,眼眉清澈,四肢修長,過分纖細的腰肢透露出少年的單薄瘦弱來。少年人偏作一副老成樣子,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又有些可憐。
呂玄都看見他的第一瞬間,想到的其實是自己。他從宋無黯身上窺見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輕狂恣意,好似無所不能。可惜那是離他很遙遠的事情了。他下意識地迴避了這個想法,想方設法將宋無黯與晏紫淮重合在一起。
尤其是知道他叫宋拂時。呂玄都叫他阿拂,這是個能夠喚起他全部情緒的詞彙,他這樣像是在以一個無比親密的稱呼呼喚宋無黯,又像是隱秘地呼喚他師父的名諱。呂玄都一度非常沉迷於此。
後來,一念之差,他再也不想這樣喚他。
此阿拂終究並非彼阿拂,宋拂與晏拂究竟是分作兩個人,呂玄都沒辦法再將兩個人混為一談,再叫他阿拂反而讓自己心頭煩亂,他不知道應該究竟怎麼處理這種關係,但他清楚,宋無黯當不成晏紫淮的替身了。
他原本以為是因為宋無黯已經不像晏紫淮了。直到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過來。宋無黯始終是宋無黯,變得是他自己。是他不能再將宋無黯當做晏紫淮的替身的,不是因為他看著不像,而是他不願意繼續這樣看待宋無黯。
人生客是過客,向來心是痴心。
據說這是他父親的臨終絕筆。
呂玄都在晏紫淮那裡見過那紙薄薄的信箋,晏紫淮將它保管得很妥帖,呂玄都偶然看過一眼,只覺得很字裡行間滿是痴意,落筆間有有一種難言的辛酸落寞。
晏紫淮對此頗為不屑,呂玄都還記得他語氣冷淡,眉微微地壓了下來,眼神鄙夷,這是他極不高興時的表現。
他說:「人生在世既然是過客,為何心卻是痴心呢?簡直是自尋煩惱。」
很多年後的千霜樓,呂玄都在他臉上又一次見到了那種神色,分明的鄙夷不屑,又憐憫。晏紫淮語氣淡定而穩妥,彷彿在談論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他神色始終平靜,高高地俯視跪在他腳下哭泣的自己時,呂玄都終於明白過來,他不是傲慢,而是不懂,因為不懂,所以無情。對於眼前的人而言,愛從來是多餘的負累。他父親給的是,他母親給的是,他給的也是。
說起來是個糟糕的故事。
他父母與他師父晏紫淮三個人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他父親呂舜華心繫之人始終是晏紫淮,他母親趙沖盈心繫之人亦是晏紫淮,而晏紫淮誰也不喜歡。他是真像月中仙、冰里人,形貌姣好而不懂情,任你滿腔愛意盡付流水。
不知怎的,喜歡著同一個人的兩個人走到了一起,作為一個朋友,晏紫淮絲毫沒有發現異常,作為兩人的好友,格外認真地祝福了這段姻緣。兩份絕望的得不到回應的愛火堆在一起只有燃燒得更為熾烈一個結果,除了他的誕生以外,另一個無比醜陋的計劃也隨之降生——得不到他的垂青,於是想要得到他的屍體——晏紫淮最為信任的兩位知交好友同時背叛了他。
晏紫淮僥倖未死,昔日好友卻成了死敵,江湖中沒有人知道晏紫淮在想什麼,但每個人都知道他親手殺了呂舜華與趙沖盈,呂氏一百二十口人只留下了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
許是他們全家都命犯晏紫淮,呂玄都從懵懵懂懂的孩子長成挺拔俊秀的少年,尚還來不及瀟灑恣意,就迎來了他人生中的別無選擇——弒師或死。
呂玄都先選擇了前者。因為他愛他,所以什麼都肯為他做。晏紫淮想死在他手中,他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