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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安息一樣寧靜,卻又生機暗藏。
又是一日清晨。
秋霜漸濃,紅葉如花。
黃珊睜開眼時,屋中濕冷瀰漫,她手腳仍是冰涼。
起床將被褥疊好,略略梳起長發,她開啟屋門,走了出去。放眼望去,漫山林木密葉葳蕤,紅楓蒼葉,雜錯繽紛,晨嵐像一陣青煙般倏爾飄散,又倏爾彌合,悄悄邃邃,沁入深山,山那麼空,那麼深,它不知漂往何處,遇見了鳥鳴一喁,清聲便在幽谷回鳴,像在天際,又在人耳邊。
晨鐘又響,響落人院,院中露重濕泥,泥汙桂花雪。樹上樹下,還有點點幽芬寂寂飄搖。
黃珊手扶柴門,無聲的望著桂樹。片刻後,臨近屋中響起輕聲,隔著兩重籬笆,一個人一身白緇衣,闔門轉身。幾丈外,他漆眉清目,神閒氣靜,瞥見黃珊後,便向她微微一笑。
黃珊已同老僧與他一樣,身披白緇衣,烏髮素顏,雕飾盡去。形影孑立下,她那番無倫的神仙美貌卻似乎變了,不再孤芳煢煢,也不再像鏡花水月,她的目光容思變得那樣自然,那麼尋常,好像恬然與花草蟲魚相和,山溪日月同光。
幽怨哀傷之氣似已消散殆盡,她悄然自在的站在門口,微笑的樣子就像一棵新生的春芽。
白玉京望著她:「睡得好嗎?」
黃珊點點頭,道:「我出生以來,從未像這幾天這樣睡的這麼好過。」她雖這麼說著,可腰肢微微僵直,顯然並非真的睡得很好。
可是白玉京卻明白她的話。他又笑著問:「這兩天撿花,你想過什麼沒有?」
黃珊道:「有。腰痛得要命。」
白玉京問:「那今天還撿麼?」
黃珊聲音清靈的定定答:「撿。」
白玉京臉上仍帶著那種令人看不透的清明的微笑,他想了想,走出院子,向黃珊招招手:「來。」
黃珊問:「去哪?」她這話剛出口,他淺白的衣影已繞過竹籬,聲音清晰明淨:「去找吃的東西。」
於是他們兩個便並肩走進了野徑。
晨露浸濕了青草,也沾濕了鞋襪。兩側古木參天,華蓋亭亭,其下嘉樹層布,枝葉雲疊,樹下縫隙間又生著灌叢雜草,不知名的花朵掩映其中,芳蹤難覓。
白玉京在前,黃珊影隨其後,兩人分枝拂葉,像尋鳥鳴而行般,漸漸深入林中。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而面前樹色一換,碧葉舒展,數不清淺紫香白的花苞羞斂星墜其間,卻是一片花樹林。
黃珊向前兩步,仰首去探枝頭,看了看道:「是野槿花。」她轉頭側身回望白玉京,「朝槿夕落,咱們是來參禪的?」
白玉京搖頭:「參什麼禪,就是隨隨便便來看看花罷了。」他微笑著,「看完了就採下來,今早就餐花飲露,也做一回清人雅士。」
黃珊問:「早上吃這個?你吃的飽?」
天光愈亮,漸漸散入林中。林間綠的愈鮮,黃的愈燦,泥中濕潤的青草氣幽幽散開,散到人鼻間,散上枝頭,倏爾槿花的花苞似乎輕輕一顫,青草香醉在了朝槿的氣息裡。
重瓣的,單瓣的,紫的,白的,槿花像是在幽悄的睡著,然後在清露中帶著生的呼吸的重重綻放開。
白玉京站在黃珊身後側,他的下頷潤著清柔的晨光,深靜怡然的望著槿花,他嘴角的微笑輕盈又凝重,那是種很不一樣的輕盈,需要閱盡千帆後的徹悟,那也是種很不一樣的凝重,是殺人無數後才能體會的沉肅。
兩人在槿花重重中靜立良久,黃珊回首仰望他:「你早飯吃什麼?」
白玉京微笑垂睫凝注過來:「剛才我不是已經說過?」
黃珊問:「你說牛嚼牡丹和牛嚼木槿有什麼區別?」
於是他們離開那片野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