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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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衣巷響起一串清脆的鸞鈴聲,從宮裡來的朱絡雲母車碾過青石板,沿原路駛還。
謝府長史站在閥閱下,目送長信宮的掌侍離開,臉上笑意頓失。
他返回府宅,捧起掌侍公公留下的那隻螺鈿八寶盒,快步穿過外庭和養鶴臺,來到家主院中,在門外的木廊上脫了履,恭敬地喚聲“郎主”。
“太后又遣人來給五娘子賞東西了,道是上巳節的節禮。”
淨室內焚著香,坐在檀木柵足案後的人抬眼。
長史會意地開啟漆盒,只見其中滿堆了女子用的簪珥、金釧、玉佩等物,珠光耀彩,映照人眼。
岑山望向上首的年輕人,斟酌著道:“僕以為,太后莫非還打算讓五娘子與她那內侄結親……”
“禮照收,結親不結親的話,只當沒有。”
一道清沉的嗓音響起。
雪白的香線從博山爐中繚繞而出,謝瀾安撥著水墨扇面隨意一拂,團霧四散,連著那身大袖襴袍都沾了漫不經心的懶散。
執扇那隻手,骨節分明,幾與玉同色。
岑山聽見郎主這說一不二的語氣,一顆心便落定了。
安坐在堆滿書簡的博古架前的這人,少而清韶,是被那滿紙清雋的書香氣浸入了骨,如今年長,愈發展露出丰神如玉的風采。
十九歲,尚未冠,已是陳郡謝氏眾望所歸的一宗之主。
對於他們這樣的世族來說,莫說宮裡頭的一盒首飾,便是幾車金銀抬來,也未必側目一觀。
畢竟南渡以來,世家與皇家共治江山的格局至今未破,陳郡謝氏,更為累世清流,在外戚與世家針鋒相對多年的局勢下,一向保持著中立。
庾太后想透過姻親關係,拉攏謝氏這個強援,已非一日兩日了。
底蘊深厚的謝氏卻有這個底氣視而不見。
再說了,長史心想,郎主對家中姐妹的護短,在京中歷來是出名的。
岑山心頭鬆快了,收起奩盒,笑著提醒道:“郎主,明日便是春日宴,想來滿城名士,都等著郎君今年的佳作呢。”
謝瀾安聞言,索然無緒的臉上倏地笑了笑。
“山伯放心,我忘不了。”
她是死也忘不了的。
上一世,她便是在這場春日宴上看走了眼,收了一個野心通天的狼崽子,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想起楚清鳶這三個字,重回自己十九歲的謝瀾安,倦戾地皺了皺眉。
前世她之所以在名流雲集的宴會上選中此子,不是像阿母日復一日擔憂的那樣,怕她動了什麼風月春心。
她那顆本該屬於女子的心,早被母親的戒尺挫磨乾淨了。
阿母掩蓋她的身份二十載,將她養成一個男兒,她也只是以一宗之主的眼光,發現了一枚在那些風流紈絝中,如松鶴立的璞玉。
她欣賞楚清鳶落筆不俗的才華,也喜歡那身不卑不亢的風骨。
在遍地敷粉塗朱,薰香佩錦,服五石散的門閥子弟中,這樣乾淨的人不多見了。
他向她揖禮,那片笑容同樣純粹如赤子,說:“清鳶甘願一世追隨郎君,為郎君所驅使。”
門生有進學之心,謝瀾安有提拔之意,一則是愛才,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身懷巨秘,如履薄冰,唯恐在謝府洩露馬腳,需要培植自己的心腹。
以楚清鳶的出身,光會寫一手錦繡文章無法在金陵立足,她便將極受京中名士看重的玄學之道、清淡之術、琴道棋藝,但凡她所有,皆傾囊相授。
她栽培了他足足六年。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楚清鳶終如璞玉琢成,褪去年少的寒酸,藉由謝氏的東風,成為驚才絕豔的“清鳶公子”,名動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