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筏入中流,疾馳而下。我掏出相機,拍了那座大橋,又拍兩岸風景。
大叔是從哪裡來的?
你說我是從哪裡來的?我用鄉音說。
您是本地人?
也許,你爹還是我的同學呢!我看著他那顆扁長的腦袋,想起了譚家村一個外號&ldo;扁頭&rdo;的同學。
可是,我不認識您啊,他說,您老是哪個村的?
好好撐筏,我說,你不認識我沒有關係,只要我認識你爹和你娘就行了。
年輕人熟練地揮舞著竹篙,不時地盯我一眼,顯然是想把我辨認出來。我掏出一枝煙,點燃。他翕著鼻子,說:大叔,如果我沒猜錯,您抽的是軟包&ldo;中華&rdo;。
我抽的確是軟包&ldo;中華&rdo;,這煙是小獅子帶給我的。小獅子說是袁腮讓她帶給我的。小獅子說,袁總說這煙是一個大人物送給他的,他只抽&ldo;八喜&rdo;,不換牌子。
我抽出一枝煙,探身向前,遞給他。他欠身接過,側著身子,避著河上的風,將煙點燃。抽著煙他喜笑顏開,臉上呈現出一種又醜又怪的美。他說:大叔,能抽得起這種煙的人,都不是尋常人物。
是朋友送的。我說。
我知道是遴的,抽這種煙的人,哪有自己花錢買的?他笑嘻嘻地說,您老也是&ldo;四個基本&rdo;呢。
什麼&ldo;四個基本&rdo;?
菸酒基本靠送,工資基本不動,老婆基本不用‐‐他說,還有一個&ldo;基本&rdo;我忘了。
夜裡基本上都做噩夢!我說。
您說得不對,他說,但我的確想不起那個&ldo;基本&rdo;是什麼啦。
那就不用去想了,我說。
如果您明天還來坐我的竹筏,我就會想起來的,他說,大叔,我已經知道您是誰了。
你知道我是誰?
您一定是肖夏春肖大叔,他怪模怪樣地笑著說,我爹說,您是他們那班同學裡最有本事的人,您不但是他們那班同學的驕傲,也是我們高密東北鄉的驕傲。
我說,他的確是最有本事的人,但我不是他。
大叔,您就別客氣了,他說,從您一坐上竹筏,我就知道您不是一般人物。
是嗎?我笑著說。
那當然,他說,您額頭髮亮,頭上有光圈,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人!
您是不是跟著袁腮學過相面啊?
您還認識袁大叔啊?他一拍額頭,說,我怎麼犯糊塗了,你們是一班同學,自然認識了。袁大叔雖然比不上您,但也是個有本事的人。
你爹也很有本事啊,我說,我記得他能倒立行走,繞著籃球場轉一圈兒。
那算什麼?他不屑地說,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而您和袁大叔,是動腦子的,玩智慧的,&ldo;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rdo;嘛。
你的口才,跟王肝也有一拚啦!我笑著說。
王大叔也是天才,但他走的路跟你們不一樣。他擠著生動活潑的三角形小眼說,王大叔是大膽裝瘋,小心撈錢。
賣泥娃娃能賺多少錢?
王大叔賣的可不是泥娃娃,他賣的是藝術品。他說,大叔,黃金有價藝術品無價啊!當然啦,王肝大叔賺那幾個錢,跟您肖大叔比起來,那真是拿水汪子比大海。袁大叔呢,比王大叔腦子活泛,但僅靠養牛蛙他也賺不到什麼錢。
牛蛙養殖場不靠牛蛙賺錢靠什麼賺錢?
大叔,您是真不知道呢還是裝糊塗?
我真不知道。
大叔在拿我取笑呢,他說,到了您這種級別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