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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他舒放的眉、微矇矓的眼,還有放弛的面部線條……他哼笑,滿不在乎,只覺荒謬,那讓她整顆心、整個神魂為之震盪。
何須去問?
她知道的,如果他真認同方瓏玥的說法,真認為那姑娘是不祥人,也就不會千里迢迢從北方南下,追尋對方來此。
他這樣的一個男人,身為“松遼宮家”的主爺,肩上擔負沉重之責,長子心態與大男人的思維驅使,只會讓他想照顧好身邊所有人吧?
說到底,她是豔羨的。
她明白自己妄想、不爭氣、軟骨頭,但是啊但是,就是羨慕那些在他身邊,受他源源不絕關愛的人兒。
暗暗吞嚥喉中津唾,她潤了潤唇,道:“那……那宮爺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他低聲問。
“瓏玥姑娘執意入佛門,可能終其一生也不回北方……宮爺……該怎麼辦?”
他們倆再一次四目相交。
她的瞳盈盈如水,即便悵惘,那樣的顏色亦幽然若夢。
他的眼則有火苗奇詭劃過,如流星閃掠,快得教人無法捕捉。
第十四章
他定定望進她瞳裡,或須臾、或許久,薄而形正的唇幽邈一勾。“我會照顧她一輩子。不論她身在何處,都會照看著她。”
夏曉清亦定定望他,說不出的酸澀在胸中漫流,但又如此甘之如飴。
他所答的,與她所想的,全無二致。
只是這突如算來的心酸心痛,如狂風大浪罩頭打臉撲將過來,為他,為他心上那姑娘,亦為自己,所以痛上加痛。
她試著牽動唇角,試過幾次才揚出淺淡弧度。
她低幽喃語:“是……我知道的……合該如此,我是知道的……”
在這一刻,宮靜川緊盯她不放,那波濤洶湧般的晦暗被他極力掩下。
她說她知道。
他其實不太明白,她知道些什麼,也不太明白,那樣的輕喃為何會讓他呼吸陡窒,胸中鼓譟,竟讓他想……想把更多底細曝露出來……
方瓏玥受剃度之禮的這一天,“靜慈庵”的觀音佛祖殿上除庵中尼眾,還有宮靜川和夏曉清兩位“紅塵中人”前來觀禮。
整個過程簡單且莊重。
受度者誠心跪在佛祖前,雙手合十,剃度者接過弟子備上的刀早——
第一刀,斷除一切惡。
第二刀,願行一切善。
第三刀,誓度一切眾生。
青絲落地,削髮為尼,換上僧服,從此便是佛門之人。
宮靜川沉默觀完禮離開“靜慈庵”時他神色平靜。
安丹原等在外頭,見夏曉清跟在自家主子身旁一道走出庵門,不知為何,就覺還是別上前攪擾。
再說了,今兒個日子不一般,主子心緒難測,究竟是陰、是晴實在不好說,既是如此,就讓膽大的姑娘幫忙試水溫啊!
“爺、夏姑娘,您倆緩行啊,咱先奔回河岸瞧瞧,知會邢叔備船。”船不早就備在岸邊?他胡亂丟出個理由,不僅自個兒先跑,還把今日陪小姐外出的大智一起揪走。後者天生遠鈍些,尚未想到拒絕,人已被拉著跑。
這一條通往河岸的桑林坡土道,三天前他們才同行過。
夏曉清瞅了男人側影一眼,今天的他顯得十分靜默。
他說他是無趣之人,但光是這樣走在一起,即便不交一詞,她的心已怦然蠢動……這三天,她腦海中不斷迴旋他所說的那些事,卻也察覺到在那當中,有幾次他曾欲言又止。
或者交往再深些,他會原竟再與她傾談,便如……如知交之友……
然,夏曉清,你捫心自問,你想的只是與他成知己,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