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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達不禁對這個陌生之地肅然起敬。他隨手從石臼中取出一把雨傘,撐開它。傘骨傘柄都是新的,他立即聞到了一股清香的桐油味。聽著傘面上叮叮咚咚的雨聲,譚功達沿著棧橋往向陽旅館走去,心中仍然讚嘆不已:這或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甚至比他所夢見的共產主義未來還要好!與這裡相比,梅城簡直不值一提。一想到自己作為一縣之長,竟然把那個地方弄得一團糟,自己還灰溜溜地下了臺,心中不免感到深深的刺痛。同時,也有一種難以驅除的自慚形穢。
向陽旅館早早地亮起了燈。駝背八斤坐在廚房的桌邊,一邊調著收音機,一邊&ldo;叭噠、叭噠&rdo;地抽著旱菸。收音機里正在播送著一則新聞:外交部就印度軍隊侵入中國西藏西部地區向印度政府提出強烈抗議……看見譚功達進來,八斤就調低了收音機的音量,忙著去灶上給他盛飯。
&ldo;小韶下午來過了。&rdo;八斤佝僂著背,笑著對他道,&ldo;她一直等你到四點半,像是有什麼話要對你說,後來眼看著天要下雨,這才走的。&rdo;
譚功達從他手裡接過碗筷,正要吃,又聽見八斤嘴裡銜著菸袋桿,嘟嘟囔囔地道:&ldo;她給你捎來了一封信。噢,對了,假如你要給家裡或隨便什麼人寫信的話,只要把信封粘好,放在門外燕子窩旁邊的木頭信箱裡就可以了。不需要貼郵票,郵局每天都會派人來取的。&rdo;
隨後,八斤就劇烈地咳嗽起來,把一口痰吐在廚房的地上,用腳擦去。一想到八斤總是光著腳,譚功達不由地一陣噁心。這個人無論在什麼時候,身上都有一股豬糞味。
譚功達吃著飯,把那封信一把抓過來,扇了扇鼻前的熱風,仍舊放在桌子上。他實在太餓了,並不急於拆看。可他無意間瞥了一眼信封上那娟秀的字跡,頓時就嚇得面無人色。一口飯噎在嗓子裡,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偷偷地覷了八斤一眼。他正在那兒專心地擺弄那隻收音機,收音機邊上還有一本開啟的書。由於雷雨的關係,收音機的電波受到幹擾,裡面傳出一片&ldo;滋滋啦啦&rdo;的蜂鳴聲,幾乎把播音員的聲音完全遮蓋住了。但譚功達依然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臟&ldo;怦怦&rdo;的撞擊聲。
原來是她!天哪,一定是她!
這麼說,隔了八個多月,她竟然沒有被公安局捉住?佩佩。佩佩。
譚功達的眼前忽然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姚佩佩正在瓢潑大雨中狂奔。她像一隻兔子似的跳躍著,更像一個跨欄運動員,借著黑夜的掩護,逃向不知名的深山密林中。大批的公安隊員手裡牽著警犬,在她身後緊緊追趕,窗外的閃電似乎照亮了她那驚恐滿是汙垢的臉。佩佩。佩佩。
第四章 陽光下的紫雲英(7)
當時,譚功達的本能反應就是趕緊將這封信藏在自己的衣服口袋裡。可經驗和理智提醒他,絕對不能這麼做。他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手將信件遠遠地一推,似乎那是一封無關緊要的來信。可他怎麼也無法剋制自己急促的呼吸,無法剋制雙手的戰慄。牙床在碗邊不時磕碰著,突如其來的咳嗽把嘴裡的米粒噴得到處都是。他感到自己的臉上有熱淚滾落。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自己的內心;看到自己想盡一切辦法把她從頭腦裡驅除的無奈;看到他的所有的頹唐和掙扎:他是多麼地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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