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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和沈忘都愣住了, 馬背上的李時珍見無人?應他,便氣沖沖地回過頭, 沖春山嚷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怎麼?還黏著無憂小友不肯走?為師可是有要事在身,沒工夫陪你們掉眼淚。」
春山瞪大了眼睛, 用食指指著自己紅彤彤的鼻尖兒?,哽咽道:「是……喊我嗎?」
「不喊你還能?喊誰?你可是喊過我師父的, 怎麼?,喊完了又不認帳啦?」他的表情雖然滿是不耐,可聲音裡流露出的慈祥溫和之意?,卻是藏也?藏不住。
春山再無猶疑,轉過身,猛地跪倒在地,衝著沈忘和眾人?連叩三個頭,爬起來就朝李時珍跑去。
「仔細了!再摔著!」李時珍見紀春山跑得?踉踉蹌蹌,也?擔心地囑咐道。
看那一老一小飄然遠去,沈忘只覺得?鼻子一酸,身後卻應景地響起了巨大的吸鼻子的聲音。沈忘一轉身,見程徹正舉起胳膊用力在臉上擦蹭著,柳七正默默地將一方雪白的手?帕遞給他,程徹一邊搖頭一邊抽抽搭搭道:「不用,阿姊,再弄髒了……」
最後一縷離愁別緒也?就此消散,沈忘走上前,拍了拍程徹厚實的肩膀:「走吧清晏,請你喝酒。」
就這樣?,天涯自茲去,蕭蕭班馬鳴,五人?風流雲散,天各一方。
沈忘、程徹和柳七先是策馬疾馳,抵達長江沿岸,又順水路由長江轉道京杭大運河,經揚州、高郵湖、洪澤湖、棗莊、濟寧、聊城、德州、滄州、通州,直奔京師。由於時間充裕,盤纏足備,一路上三人?賞名山,遊樂水,享,飲名酒,好不快意?。
在一開?始,性格最為古板守成的柳七還擔心沈忘耽於玩樂,誤了學業,是以整日催著他溫書,日日督促,時時抽檢。到後來,柳七也?不得?不承認沈忘的確有過目不忘之能?,出口成章之智,自己的憂慮頗有些多?餘,便也?放鬆了對沈忘的管教。
秋隱冬至,冬去春來,三人?從月落烏啼霜滿天走到北風捲地白草折,從城裡夕陽城外雪走到絕勝煙柳滿皇都,一路行來,相偎相伴,無怨無尤,感情日篤。
卻說這一日,三人?行至臨清縣。
臨清,為漕運必經之地,是以廣聚四方貨物,東南紈綺,西北裘褐,皆萃於此,堪稱繁華壓兩京,富庶甲齊郡。自宣德年間,更設有臨清鈔關,與杭州、滸墅、揚州、淮安、河西務、崇文?門並稱運河八大鈔關,而臨清鈔關賦稅最巨,可見其地位之重。
然而,愈是利益匯聚之所,爭食的鴉鷲便愈發難以驅散,這一次的熱鬧,偏巧又讓沈忘三人?給撞上了。
是夜,月色晦暗,春風如夢,空氣裡充盈著迎春花的香氣,合著濕漉漉的水藻的潮味兒?,混雜成一種讓人?昏昏欲睡的獨特味道。沈忘飲了兩杯酒,不勝酒力,已有微醺之感,此時正坐在船尾吹風。
柳七則借著搖晃的燭火,閱讀著李時珍寄過來的書稿。船艙中,程徹平攤成一個大字形睡得?正香,呼嚕聲打得?震天響。
柳七將自己謄寫整理完的筆記分類排好,正欲再行校對,突然,船身微晃,一滴燭淚悠然落下,正巧凝在纖塵不染的白竹紙上,紅得?觸目驚心。柳七的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一種天然的對危險的嗅覺,讓她?猛然抬起頭,望向艙外黑黢黢的江面?。
與此同時,酣睡的程徹也?一骨碌坐了起來,睜眼的一瞬就摸向放在枕邊的青鋒劍!
「沈兄,快回艙來!」他聽到柳七不容置疑地命令聲,和沈忘窸窸窣窣起身,腳步虛浮地踏在船板上的聲音。
來不及了!
程徹心中烽火頓起,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出艙門,向沈忘迎去。當是時,沈忘已經搖搖晃晃地從船尾行至船中,雖是酒意?上湧,但?他從柳七的聲音裡也?覺察出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