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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極短的時間內,趙大明的記憶寶庫中有關陳政委的一些印象接連浮現出來:
‐‐文工團排了新節目請首長審查。陳政委坐在頭排,前面擺著茶几和杯子,主任、部長們在旁邊陪著,專門有兩個文工團員在政委背後拿著小本子和鋼筆,隨時準備首長一開口就往本本上記。戲演到最緊張的時候,政委發現了問題,對臺上問道:&ldo;那個演匪兵的,你那個鞋帶怎麼是白的?&rdo;於是,這一場戲就要重新來過。
‐‐文工團在部隊演出,那天休息,陳政委的專機在機場著陸,有人老遠看見是政委來了,跑步回去告訴了團長。一分鐘之內,團長已把隊伍集合好,迎著政委跑上去立正報告:&ldo;報告政委同志,文工團在這裡演出,來了三天,今天休息,請首長指示。&rdo;政委邊走邊說:&ldo;好嘛!下部隊演出,休息嘛!&rdo;他從隊伍前面經過,人們行注目禮迎送著他,他忽然發現了一個熟識的文工團員,笑笑說道:&ldo;小胖子,要少吃點肉啊!&rdo;說完仍舊走路,在軍、師首長們簇擁下,去他該去的地方。
‐‐有個文工團員在海城大道步行,政委的轎車從背後開來停在旁邊,首長伸出頭來問:&ldo;到哪裡去啊?&rdo;&ldo;首長,我回團去。&rdo;&ldo;上車吧!&rdo;於是,這段小故事便在文工團成為永久的美談。
‐‐文工團在海城劇院公演《年輕的鷹》,有天陳政委陪客人看完戲來到後臺,見演員們脫下飛行服,一個個大汗淋漓,熱得喘不過氣來。政委指示團長說:&ldo;這麼熱的天,你在休息室準備點冰水嘛,買點西瓜來吃嘛!&rdo;後來,每天在喝著冰水和吃著西瓜的時候,人們總忘不了陳政委的關懷。
可是現在,他怎麼被弄成這樣子了?人還是那個人。秘書也在旁邊,不過已變成了陪鬥者。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呢?拳頭又揮舞起來,所有這些揮舞拳頭的人,都是原來整隊站好接受檢閱的人,其中也有那個小胖子和那個有幸坐過他的小車的人。他們為了什麼在他面前揮舞拳頭?這是怎麼回事?
趙大明由於沒有思想準備,被這突然見到的場面驚呆了。他感覺到身上在發抖,既不是由於寒冷,又不是由於恐懼,也不是由於激動,不知是什麼原因,使自己喪失了控制,像害了瘧疾似地抖個不停。他提醒自己:&ldo;不要驚慌,好好兒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rdo;後來他終於明白了,原來人們是在批判反動路線。而那可惡的&ldo;反動路線&rdo;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概念,批判起來缺乏形象感和動作性,革命群眾的激烈的革命行動沒有具體的攻擊目標,顯得過於溫良恭儉讓,正好陳鏡泉政委竟敢不承認在他所領導的部隊存在著反動路線,於是,高帽、拳頭和墨汁,這些一般的批判武器便都一齊投向他來了。趙大明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注視著這個批鬥場面。他心裡迅速發生著一種奇怪的化學反應,由驚奇到理解,由理解到衝動,由衝動到麻木。現在,他不再認為那個塗了花臉的老頭子是陳鏡泉了,他就是可惡的反動路線。誰要配做一個無產階級革命戰士,誰就必須同反動路線進行不調和的鬥爭,誰姑息反動路線誰就是對毛主席極大的不忠。趙大明當然堅信自己是忠於毛主席的,他的麻木了的神經現在只剩兩個含糊的印象,一個是崇高的、偉大的、莊嚴的、可敬愛的;另一個是卑鄙的、下賤的、惡毒的、可憎恨的。整個的世界只剩這兩者,一切的事物都分屬於這兩者。前者在心中高高地聳立起來,它是溫暖,是力量,是幸福的源泉;後者是膿瘡,是蛇蠍,是眼中的釘子。那溫暖正在變成火熱,那力量足以使人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