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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臺》有云:‘於論鼓鍾,於樂闢癰。鼉鼓逢逢,矇瞍奏。’說的便是這鼉龍皮蒙成的鼓。”
陳先登忙點頭哈腰道:“賀監博聞強記,在下佩服得緊。不過麼,尋常土龍其實不能稱為鼉龍,其皮也粗糲不平難以做鼓皮,但卻可以做成刀鞘,皮甲或戰靴,較之牛羊皮甲更輕、更韌,在江左各州各府均嚴禁百姓私自捕殺,所獲均需上繳官府,然而地方豪族多募有私兵,對鼉皮有很大的需求,因而會有人深入江漢來捕殺土龍。此地屠龍雖也不合法,但本地州府卻鮮有緝拿的。”
陳先登又續道:“不過這些人看來不是熟手,土龍冬天在河岸邊打深洞冬眠,正因為其打洞功夫高明才稱之為‘土龍’,如今是暮秋了,土龍眼看就要鑽洞了,皮子都如灰土般暗淡無光,哪裡賣得出好價錢,需得到明春過了驚蟄……”他忽地驚覺自己說得太多了,趕忙閉口不再往下說了。
裴旻和賀知章一聽便知陳校尉看來平時也沒少幹這營生,偷獵者多是遊盜,因此他不識得。不過裴賀二人對地方官員貪瀆之事也沒興趣過問,既知道這群人是偷獵土龍的盜寇團伙,反倒放心了,知道對方確實對己船沒有興趣,先前種種神秘行為只是因為他們所做的這樁違法勾當。
陳先登低聲對裴旻道:“我等兵微將寡,標下以為此刻不宜打草驚蛇,到襄陽之後報知折衝府發兵來剿為宜。”
裴旻點頭道:“我等身負皇命,自無暇此等宵小糾纏。”
陳先登名字裡雖有“先登”二字,卻全無“先登死士”之勇,只怕裴大將軍嫉惡如仇,要命他去蕩寇,這才上前獻策,此刻裴旻表態不介入此事,讓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便下令水兵揚帆加速,趁寇眾捕殺土龍之際甩脫彼等。
江朔忽道:“不對呀……”
陳先登轉頭怒道:“小毛孩子懂什麼一邊玩去。”
江朔卻不理睬他,對著裴旻繼續說道:“我雖是小童,未見過偷獵,但也見過漁民捕魚,想來天下捕獵都是一理,需得將獵獲之物撈上船來,可是您看,這後面船上之人殺死土龍之後卻無人去撈起,任其沉入江底。卻是所謂何來”
裴旻憑欄望去,發現確實如此,船上人等殺死土龍便任其自沉,所有人都專注於殺戮,似乎殺戮就是目的,而非獵皮。裴旻為北平守時多去山中狩獵,知道山裡獵戶如是獵皮,都是下繩套捕獸,然後或勒斃,以便剝取完整的皮筒子,不到萬不得已鮮有用刀的,只因刺破了的皮毛就不值錢了。獵殺土龍料想也是一理,可這群人殺起土龍來卻毫無顧忌。
此刻土龍被殺得狂性大發,不再管牛群,轉而想要攻擊眾人,奈何各船排列嚴密如同軍陣,互為犄角,攻守相助,土龍雖然兇悍卻上不得船,眾人配合圍剿,數不清的土龍皆身披數處創,肚破腸流在江中翻滾,江水一時也被被鮮血染紅,如同沸騰的地獄血海,想來這些被刺死的土龍就算打撈上來也難以取皮販賣了。
官船上的眾人看著這一幕也呆住了,水兵們一時不知所措,呆立原處忘了操縱船隻,恰在此刻遇著江中一處暗湧,水流向突變,官船順水打橫竟然側舷向著眾小舟急駛靠近了百步。小船上眾人忽然驚覺,皆停手望向大船。陳先登見此情景但覺脊背發涼,雖說方才雙方相距三百步的規矩是裴旻定的,裴旻叫小船不得靠近官船可沒說大船不能主動靠近小船,但在對方大殺土龍之際靠近彼等,實在不是明智之舉,陳先登急忙呵斥眾水手操槳划水,儘快遠離這殺戮場。
眾水手正要分頭操舟,忽聽到一聲巨吼,官船猛地一顫,眾人被震離甲板又復跌落,陳先登不禁大驚失色,他知道官船是平底船,最是平穩,此刻雖未載貨,空船亦重逾千鈞,即使駛入大海,也不會有此顛簸,低頭看江面平靜無波,不知是何物把官船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