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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不打算在六局做這件事,也不願意再給其他人額外添麻煩,“我家裡有一間衝照片的暗房,只有我自己用。” 接著,便說了地址。
一個埋頭繪圖的中年人突然抬起頭:“是棲霞官邸。”
雖然這不是個問句,但紹珩還是點了點頭:“是。”
那人這才藉著燈光打量了他一眼,乾巴巴地問:“你姓虞?”
他微一猶豫,點頭道:“是。”
那人又低下頭勾圖,對這個答案全然沒有表示。
三年前的拍下的那張照片仍然孤零零地夾在暗房的工作臺上,虞紹珩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幾次都想把這張照片和後來洗晾的片子一起收起來,但不知為什麼始終沒有動手。暗房的紅燈為照片鋪上了一層虛幻的暗紅光影,像是被水衝開的陳舊血色。負責電訊監聽的人告訴他到許家佈線安裝裝置至少需要兩個半鐘頭,那麼,一餐晚飯加上一場歌劇,綽綽有餘。
這件事他雖然不準備告訴父親,但也不打算刻意隱瞞——反正他是瞞不住的。他如今見識了情報部冰面之下靜水深流,忽然覺得,也許他這些天做的事蔡廷初都知道,比如他和慄山凜子的交往,比如他在查的人是許蘭蓀……既然蔡廷初知道,那隻要他覺得需要,大概就會告訴父親吧!可他們誰也沒有過問。是因為到現在為止,他還沒做出什麼讓他們覺得有必要“斧正”的事?或者,鑑於他們都不大希望自己待在這兒,所以一點兒也不介意自己會犯錯,並且樂見其成?
一想到這種你在霧霾中行走,頭頂卻總有人審視的感覺,他就覺得很不舒服。但現在,也只能這麼不舒服了。
他枕著雙手靠在椅背上,在黑暗中飄移的視線終於觸到了蘇眉的照片。他仍然不太理解這樣一個看上去文靜清秀的小女孩為什麼會對一個年紀大過她兩倍的男人,迸發出如此的熱情。他留意過她注視許蘭蓀的目光,仰望的姿態近乎虔誠,宛如信徒崇拜神祇。那目光叫他覺得詫異,即便是他父親那樣的男人,大概也不曾從他母親那裡獲得過如此深切的仰慕。
若偶像崩塌,對一個小女孩而言,會是場災難吧?
虞紹珩輕輕嘆了口氣,禁不住替她惋惜,如果她不是那麼衝動,而是像唐恬那樣規規矩矩地在學校裡唸書,現在會怎麼樣呢?興許也會碰到葉喆這樣死纏爛打的無賴……嗯,看唐恬的反應,似乎也不怎麼愉快,他微微一笑,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常,這個時候作這種臆想實在是太無聊了。
事情比虞紹珩預計得還要順利。母親出人意料地對這場佔據了報刊雜誌大幅文化版面的著名歌劇毫無興趣,父親樂得不必枯坐三個鐘頭陪夫人聽男女高音唱義大利語。而葉喆的“小油菜”唐恬聽說可以看首演,卻是喜出望外,連帶著對葉喆的白眼也少了兩成。雖然還是不肯同他“約會”,但至少不會一看見他就黑著臉掉頭跑掉,而是改為溫柔有禮地循循善誘:
“我現在沒有時間交男朋友。”
“我覺得我和你完全不適合。”
“你該上班了吧……你都不用上班的嗎?”
葉喆則是耐心受教,堅決不改。兩個人扯皮了一個禮拜,唐恬總算允肯葉喆去學校接她,一來她為了看演出特意買了新裙子,在路邊叫“差頭”太過招搖;二來就算她不肯,反正葉喆也是一定要去的。
“她買了條藍裙子,我這條領帶怎麼樣?配嗎?” 葉喆一邊對著鏡子琢磨,一邊徵求虞紹珩的意見。
紹珩沒有答話,拎起他丟在沙發上的軍裝外套拋了過去,葉喆慌忙轉身接住,嬉笑道:
“不好看你也不用砸我啊。”
虞紹珩用手指虛點了點他懷裡的衣裳:“你要真想追她,穿這個。”
葉喆掂了掂手裡的外套,皺眉道:“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