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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力將馬車弄出凹坑。
身上披著沒有縫合滾邊的素色麻布,襯托得曹嵩的臉和滾圓的髮髻更加豐滿。竹質髮簪像是插在一隻黑麥饅頭裡。當初瘦小的曹嵩到了曹騰身邊,曹騰一直覺得曹嵩不像他曹家的子孫,由於沒有見過曹嵩的生母,也就是他的三嫂。他甚至懷疑三哥當初拿其他人家的孩子冒充親生子過繼給他。
自小看慣了他人臉色的曹嵩想說話之前,須先小心、快速地觀察一下對方的神色。這一動作,已經像穿衣吃飯一樣習以為常。
曹嵩猛回頭看見曹操正掀著簾子朝外面張望,當他的目光射向曹操,表示出想要說幾句的神情時,曹操已經一伸舌頭,刷地將簾子放下。聽到曹嵩含混不清地喊:阿瞞他娘,管著他點,別讓阿瞞受了風寒。
“他娘”是曹操的繼母鄒氏,手中拿著紡錘正在紡麻線。聽到曹嵩叫喊,抬頭看了眼揮舞桃木劍的曹操:細長眼睛,高鼻樑,嘴角上翹,面板偏黑,六歲了卻只有四歲半的孩子大小。恐怕這孩子不但眉眼像極了祖父,身段也會如此。
自古就有“隔代像”一說。曹操從血緣關係上,要算曹騰的侄孫,他們倆容貌相像,完全有可能。直到曹操出生,曹騰才相信三哥當年沒有做假。
風雪飄進車內,曹操又偷偷掀開簾子朝外面看。鄒氏並不十分管束他,俗話說後孃難做,對於出身平平的她,能嫁到曹家當補房,就已經燒了高香。用賢惠、忍讓修行,穩固地位還來不及,哪裡還敢為難繼子曹操?
車終於出了泥坑。曹嵩仰望天空,如此大而密集的雪花,似乎要讓負責下雪的天神們準備很長一段時間。那麼,父親的人生呢?是不是所有的痛苦與磨難,光輝與榮耀,都只為今天的魂歸故鄉?
曹騰的一生,最艱難的要算他跟隨被廢太子劉保在洛陽金烏巷九號藏身的那段歲月。最值得大書特書的,就是他聯合其他太監和朝中士大夫,成功地幫劉保奪回皇位。他跟順帝劉保的感情,深到可以被後者稱為“阿兄”,不幸早逝,臨去之前,又將家事國事全盤相托。
日後他又跟大將軍梁冀周旋,保護百官,為朝廷舉薦賢能,但也免不了遭人陷害,甚至有牢獄之災。
直到現在,曹嵩對養父曹騰的認識,也只不過略知一二。由於曹騰久居深宮,被要求嘴嚴,宮中大小事務從不透露半點。加上曹騰一直以公事為念,自從曹嵩成為他的義子,他只在臨去世前和家人過了唯一一個春節。
令曹嵩遺憾的是,對曹騰的瞭解,作為養子的他,還沒有曹操知道得多。曹騰既不想成為宮廷諸事的洩密者,又不想讓他的一生所為無人知曉,便用講故事的方式,將他和順帝劉保的往事,以主人公“小藤子”和小皇子的身份,仔細說給曹操聽。
“小藤子”是曹騰陪伴太子劉保讀書時期,劉保的順嘴叫法。
自從鄒氏前年嫁到曹家,對這父子倆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曹操整天有說不完的話,簡直像個“話癆”,越發襯得曹嵩沉默,好像曹嵩的話都被他說盡了。
曹操在車內,又想起問繼母鄒氏,有沒有見過“小藤子”,認不認識他。鄒氏對此一無所知,一概回答不知道,沒見過。
所有人都在風雪中慢慢走著,只有車輪碾壓路面時發出的聲音和馬蹄聲、馬的鳴叫交織在一起。原本就不愛多說話的“曹書蠹”顯得更加沉默。
曹嵩看看黑漆棺材,父親曹騰的音容笑貌猶在,如今卻陰陽兩隔。曹嵩在悲情難抑中,可能並不瞭解躺在棺木中曹騰對他的擔憂:性格太過於懦弱,想要在暗礁林立的宦海航行,這是致命的弱點。
此生最大的勝利
曹騰跟前任皇帝劉保患難與共,卻得罪了現任皇帝劉志。因為大將軍梁冀是劉保的小舅子,梁皇后的胞弟。曹騰出於對故主的忠誠,對梁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