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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期間,燕思空幾乎一天也沒得休憩,大多耗在了互相拜年、走動上。
他還抽空給沈鶴軒回了一封信——年前剛剛收到的來信。信中先是說說自己在地方的事務,感嘆某些吏員的不作為,以及自己的志向,然後又感謝燕思空對他妻兒的照料,並拐著彎兒地說家書中看似一切安好,不知是不是妻子報喜不報憂。
燕思空感到好笑,他猜沈鶴軒定是絞盡了腦汁,想要用最精煉的詞句將自己對妻兒的思念與擔憂儘量抹淡,對於沈鶴軒這樣嚴於律己、公私分明的人來說,確實是難以啟齒的。
其實沈鶴軒也可以帶上妻兒赴任,但小公子尚在襁褓,經不起旅途勞頓,再三考慮,才將母子二人留在了京城。燕思空覺得他這個決定十分明智,即便在京師,這一家人也過得十分清貧,何必還不遠萬里帶著妻兒去地方受苦。
回信中,燕思空照例安慰、誇讚了他一番,說顏子廉和同僚們都很掛念他,陛下亦對他寄有厚望雲雲,而後說了說沈府的近況,叫他安心。
對沈夫人母子,平日贈些吃穿用度是很尋常的,沈府上有什麼活計,也都是燕府派下人去幹的。
燕思空知道沈夫人是外柔內剛的女子,否則也不會和沈鶴軒這般契合,所以他從不親自去沈府,免得有損她清譽,送東西也很講究,一般是做好了飯菜點心,給她拿上幾樣,不直接送米麵菜肉,縫製好的幼兒衣鞋,隔三差五讓府上的繡娘送去一兩件,說是給未來的小主人練手的。
沈夫人蕙質蘭心,便時而幫下人們寫寫信、潤潤筆,作為回報,自沈鶴軒離京後,燕思空自認將她們母子照料得不錯。
他就是要沈鶴軒欠他這份人情,這個脾性極難相與的曠世之才,誰也沒籠絡成,甚至招了不少人討厭,只有他一直做低姿態、謙恭禮讓,才和沈鶴軒成了朋友。
他設想著,有一天陳霂登基了,這個人會是治國的良才,當然,要在他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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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的年假眨眼就過去了,按大晟律,吏員平日是“五日一休沐”,僅在過年的時候可以連休上七日,但這七日大多比當值還要累,相互之間的禮尚往來不僅耗費不少錢財,也令人身心俱疲。
而對於燕思空等人來說,這七日更是十分煎熬,因為他們知道,謝忠仁在這七日裡,肯定沒閒著。
他很快聽到訊息,只針對封劍平一人的京察正式開始了。封劍平需先“列題”後“引見”,列題便是根據吏部給出的內容進行回答與闡述,多為政績相關,吏部要以筆錄下每一個字,呈交內閣和皇上,再由皇上親自“引見”,聆聽聖訓、回答主疑。
當封劍平做完的列題送到內閣時,顏子廉就會發現,列題與事前稽核過的那一版有所出入,而劉岸不可能膽敢親自改動列題,此舉必有皇帝的授意。
在每一位內閣首輔的為官生涯中,都無可避免地要碰上幾次皇帝越過內閣發號施令,這雖然有違律法,但天子本人就是法,也莫可奈何。皇帝本人是知道輕重的,濫用皇權必會招致不良後果,所以在這一點上也很謹慎,若事情不大,內閣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之則可能遭到群臣的抵制,比如當年立長立愛的儲君之爭。
對於眼下這事兒,便應該算作前者,就算顏子廉當真覺得不妥,也該私下與皇帝商議。
所以當顏子廉在早朝上聲色俱厲地彈劾劉岸時,不僅僅是謝忠仁傻了眼,昭武帝也一時不知所措起來。因為顏子廉此舉,是在公然指責天子濫權——雖然他沒有一句是指向昭武帝的,但群臣心中明鏡一樣,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此事令人驚異的地方在於,誰都知道昭武帝不佔理,但顏子廉在早朝之上公開揭示,置皇帝顏面於不顧,根本不該是一個宦海沉浮四十餘載、老謀深算的內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