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水塘邊歡樂多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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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小黑點。
奶奶一年有兩次動筆的時候,一是立冬後描鞋樣子,用我的鉛筆,一是開春後養蠶,用三叔寫對聯的毛筆。三叔不光寫大門上的對聯,“國泰百姓安,家和萬事興”,廚房門上的“勤是搖錢樹,儉是聚寶盆”,還寫“五穀豐登,六畜興旺”,紅通通地貼在稻倉和豬欄上。
奶奶鼻樑上架著黑框的圓眼鏡,一條腿掉了,用黑鞋帶替代,圍系在腦後長髮盤成的“粑粑頭”的銀簪子上,下巴使勁往前探,一手託著油油的有點透明的蠶種紙,一手握著毛筆,紙上的小黑點,已經變身成顫微微地搖擺著的小黑線頭,奶奶輕輕地、仔細地、一點點地把它們掃進小笸籮裡,小笸籮底部墊著一片綠生生形狀漂亮的桑葉。
以後的日子裡,小笸籮換成小蠶匾,換成大蠶匾,加了十幾個大蠶匾,蠶寶寶的房子越來越壕,越來越多。桌子,蠶架,廂房地上,堂屋地上,蠶寶寶的領地迅速擴張,勢力範圍急劇膨脹。
初時,奶奶隨口叫,“吉兒,摘幾片桑葉子來。” 我託著採葉籮,去前面桑園,揀最順眼的採幾片回來。
後來,我跟在小姑後面,幫小姑往籃子裡面採。
後來,我跟著大家一起去,不停地採,三叔小叔爺爺輪番不停地用稻籮挑回來。
兩個廂房和堂屋的地上鋪滿黃稻草,稻草上鋪滿桑葉,地上一會兒全是青綠,一會兒又露了黃。白白灰灰胖胖的蠶寶寶,匍匐著,頭持續不停地沿著桑葉邊緣上下襬動,“沙沙沙,沙沙沙,”屋裡像有連綿的細雨不斷地敲擊著綠葉。地上用紅磚和木板搭了過道橋,奶奶和小姑蹲在橋上鋪桑葉、收蠶砂,半夜三更也要起來好幾次。我在橋上來回行走,看蠶寶寶把桑葉的綠色吃盡,只剩下一片葉型透明網,像一件精心加工的藝術品。看倦了,我就沿著過道橋爬上床,吸著混雜青草味道的空氣,入眠。
小滿時節,爺爺把稻草切的齊扎扎,只留下底部的光桿,整齊均勻地在地上排成一條長長的草杆路,又搓了長長的稻草繩,草繩平放在草杆路上面,一端固定在牆角,一端系在草繞子上。草繞子是鐵的,有三道拐,第一道和第三道拐上各套著一杆細竹筒。爺爺兩手各把著一杆細竹筒,繞繞繞,地上的稻草杆魔術般地站起來,自動纏到稻草繩上,成了枝枝椏椏的稻草長龍。繞好了一條長龍,再繞下一條,這是繭山。
蠶寶寶身體變得透亮,可以捉上繭山了。
上了繭山的蠶寶寶懶洋洋的,漸漸不動了,身體外面結上了薄薄的絲網,絲網漸漸加厚,變成了潔白的橢圓的小球,佈滿繭山。
摘蠶繭要搶時間,天氣並不熱,奶奶額頭上淌著汗。奶奶的眼皮失去了彈性,鬆鬆耷拉著,汗水流進去殺了眼睛,上下眼瞼一碰就粘在一起。她努力地睜著另一隻眼睛,撩起衣角擦了擦那隻半天睜不開的眼,好了,兩隻眼睛都睜開了,繼續摘。
奶奶摘下的蠶繭,留下兩三個,塗上紅或綠或黃,剪成梅花狀,等著在姑姑們烏黑的麻花辮上綻開。其餘一個不剩,在爺爺的稻籮裡,挑著送到楊田鄉上,這是最值錢的東西。
三岔路口往下走,直著往東,短短的小路伸到大塘的裡面,盡頭是石頭砌的水井。
井底白沙上有綠水草嫋嫋地飄到東,小手指粗細、黑的或透明的長鬚蝦嫋嫋地遊在西,石頭縫裡藏著圓圓硬硬的黑黃的螃蟹。全村的壯勞力,一大早上都到這裡來挑水。小叔說,因為蝦和螃蟹尿在裡面,所以井水真是甘甜可口。
小路兩邊向左向右,幾塊長長短短的粉紅石條鋼琴鍵一樣伸向大塘,最長的石條有兩個門板那麼長,表面磨的玉光。
我媽媽和我奶奶篤信,“男要漂,一身孝,女要漂,一身皂。”男的要漂亮,要穿一身白,女的要漂亮,要穿一身黑色。我爺爺與叔叔們,下田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