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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不知道自己那時選擇羅的原因是什麼,如果我能理智地分析利弊,或許就不會有日後那些麻煩事。但非讓我說出一個理由,大概就是,他有一個忘恩負義的弟弟,我有一個狼心狗肺的哥哥,聽起來很合適。
我盯著面前鏡子裡那個赤_裸的紅髮男孩,漫不經心的目光令他瘦削的臉看上去像把隱在陰影裡的刀。「真抱歉把你未來的情夫帶走了,法師。」
「被你看出來了。羅的確是我最喜歡的孩子,高大,英俊,還很善良,會是個溫柔浪漫的情人。」這次輪到法師聳了聳肩,「可是沒辦法,我一向信守承諾。」
「我倒不需要那些狗屁的溫柔浪漫,」我將身體前傾,眯眼道,「之所以選你最喜歡的,是我猜測你在他身上費得精力更多,獲得力量後也會越強。」
「這可不一定。」法師神秘地笑了笑,「他能獲得多少力量,由你決定,而不是我。」
「我?」
她攪動著一罐黑黢黢的藥水,隔著很遠我都能聞到那股重金屬般腥鏽的薄荷味,「仔細盯著這面鏡子,萊蒙。」
我照做了,想看看她在搞什麼鬼。亡靈法師將罐子裡的藥水刷到了鏡面上,像塗了一層鮮亮的油脂。
從那流動的油層後,我終於看到了自己本來的模樣。一個沒有五官,沒有面板的怪物,軀體宛如一塊即將分崩離析的黑炭,只有那頭紅髮像鑽出巖縫的草芽,在漆黑的石頭上火一般燃燒。我沖它笑,它也衝著我笑,露出鮮紅的舌頭和牙齦,兩排牙齒像兩叢尖刀,是我常年飲血的緣故。
「這就是你靈魂的模樣。」法師的聲音裡帶了一絲戲謔,「好好看看吧,萊蒙,沒什麼想對真實的自己說麼。」
我貼近鏡子,「嘖,你這個可怕的醜東西。」我朝那怪物猙獰的臉上吻了一下,「不要難過,我與你同在。」
我離開了鏡子,映象卻還停留在裡面。亡靈法師手指按在鏡子上,像揭一塊貼紙,將我那凝固在鏡面的黑色靈魂揭了下來。我聽到自己的靈魂從鏡中剝離時油煎一般嗞嗞的尖叫聲,它就像一片果子凍,哆哆嗦嗦地在法師指下掙扎。它被塞入原先盛放油脂的罐子裡,被一柄鐵臼碾碎,像頭挨宰時哀哀哭叫的驢子。
那一瞬我真想把手裡的刀朝這該死的女法師砍過去,但我動不了,我像個瞠目結舌的木偶,眼睜睜看我慘叫著的靈魂被搗成了漿。亡靈法師把羅修長的身體抱到我身前,我們兩個面對面坐著,我看著她把我的魂漿給羅餵了下去。
我手裡攥著刀,卻動不了。我看見羅白皙的面色在飲下我靈魂的一瞬變得青紫,他似是痛苦地抽搐了幾下身體,接著對準那隻罐子,吐出一堆黑乎乎的黏汁。
那罐魂漿給羅灌下去時還透著光亮,但被吐出來後,就成了比墨汁還濃的幽黑。法師將那罐散發著比腐肉爛骨還臭的漿液,端到我嘴邊,說,「他只能吸取你這麼多的靈魂。我說過了,你們的靈魂不太相配,他只能消化一部分。」
我沒說話,突然恨上這個坐在我面前的不知好歹的傢伙。他高挺的鼻樑下有一張讓人很想親吻的嘴唇,眼睫寧靜地隨呼吸起伏,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沉靜的睡臉,將罐子裡剩下的靈魂喝了下去。
過期的沙丁魚罐頭也不會比這個更臭了。我喝過那麼多惡棍的鮮血,可沒一個比得上此時我口中的滋味,要不是我嚥下去的是我自己的靈魂,我一定會把我的腸胃扯出來洗一洗。
很快,我的四肢就恢復了力氣。我活動了一下關節,望著我正對面的羅,我未來的亡靈奴僕。他的臉由僵硬的石灰色逐漸變成柔潤的珍珠色,我靠近他,嗅聞著他唇邊逸出的甜蜜的吐息。他的一切對我來說該死的誘人。這也難怪,那是來自我自己靈魂的氣息,我惡臭靈魂中最芬芳的那一縷,融進了羅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