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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沒有會讓他們生病甚至要奪了他們性命的物質。有時候,槍俠認為自己看到了水底下飄忽閃現的燈光,就像靈火一樣,但他猜這不過是自己腦袋裡的幻象,他還沒徹底忘記光明。不過,他還是提醒男孩不要踩到水裡。
他腦袋裡彷彿裝著個測距儀,他總是本能地回想他們走了多遠。
河邊的路(差不多可以算作是條路,因為它非常平坦,只有些微微的凹陷)一直往前延伸,導向水流的源頭。每走一段距離,他們便會看到石壁上借勢雕出來的塔門,上面還有凹陷的吊環;也許這裡曾經拴過牛或馬。每個塔門上都有個金屬製成的大肚酒壺,裡面插著電火炬,只是現在這裡早沒了牛馬的跡象,火炬也多年無光了。
當他們第三次坐下休整,準備睡覺時,男孩提出一個人去逛逛。槍俠可以聽到傑克謹慎的腳步聲和碎石輕微的碰撞聲。
“小心點。”他說,“你看不到周圍的情況。”
“我走得很慢。這是……天哪!”
“什麼?”槍俠蹲起來,手放在一支槍把上。
傑克那裡沒有一點聲音。槍俠使勁眯起眼看,但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看這是條鐵路。”男孩遲疑著說。
槍俠站起身,尋著傑克的聲音走去,每走一步前都用腳尖輕輕試探,害怕有陷阱。
“這裡。”一隻手從黑暗裡伸出來,摸著槍俠的臉。男孩對黑暗的適應性很好,甚至比羅蘭都好。他的瞳孔能張得很大,直到一點顏色都不剩:槍俠擦亮微弱的火光時看到了他的眼睛,不覺一驚。通道中沒有一點燃料,他們備著的已經差不多都燒成灰燼了。當對亮光的慾望無法滿足時,他們發現一個人對光明的渴望會像對食物一樣強烈。
男孩站在凹陷的石壁旁,石壁上鋪著兩條平行的金屬管,延伸到黑暗深處。每條管道上都有黑色的瘤節,也許曾用來導電。石壁旁,離地面幾英寸處,有鋥亮的金屬軌道。在這軌道上有什麼通行過?槍俠只能想像到發亮的子彈,由電來控制,前頭裝著可怕的搜尋探頭,疾馳著穿越黑夜。他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東西,但失去的世界留下了許多驚人的玩意兒,正如留下了許多惡魔一樣。槍俠曾遇到過一個隱士,他有臺古老的汽油泵。就憑這,他成了一群牧羊人眼中的聖人。隱士會蹲在汽油泵旁,一隻手緊緊地摟著它,口中唸唸有詞,像是聽不懂的經文。他有時會把仍然發亮的鋼質噴嘴夾在腿當中,連線噴嘴的橡皮管已經腐化了。汽油泵儘管鏽跡斑斑,但上面刻著的字還清楚可辨,然而那些字對當地人來說是含義玄妙神秘的銘文:阿莫科(注:AMOC0,阿莫科公司,是美國一家大型綜合性跨國石油天然氣公司,一九九八年被英國石油公司兼併。)。無鉛。阿莫科的字樣已經成為雷神的圖騰,人們在“阿莫科”前殺羊祭神,併發出引擎的轟鳴聲:隆!隆!隆——隆——隆!
槍俠想到廢船,曾經的海洋變成了沙漠,只有毫無價值的廢船矗立在沙漠中。
眼前的是條鐵路。
“我們沿著它走。”他說。
男孩一言未發。
槍俠吹滅了火,躺下來。
當羅蘭醒來時,男孩坐在他面前,就坐在一根鐵軌上,默默地看著他。
他們就像盲人一樣沿著鐵軌朝前走,羅蘭領路,傑克跟在後頭。他們總用一隻腳擦著軌道,來確保方向,這也是盲人的本能。右邊奔流不息的水流是他們惟一的伴侶。他們沒有交談,始終這樣走著,中間停下來睡過兩次覺——睡覺的次數已經成為他們衡量時間的惟一方法。槍俠已無法條理清晰地思考,也不想有任何計劃,他睡覺時也不再做夢了。
從他們開始沿著鐵路走算起,在第三次睡眠後的行走過程中,他們撞到了一輛手搖的四輪小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