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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分娩的時刻是需要安靜氣氛的。於是夥伴們都不敢把事情漏出去。打算枝子生出孩子後再說。
矮仔聽到枝子生了兒子,激動得嚎嚎大哭一頓,用手臂捶胸捶足,殘傷的手又冒出了鮮血。他還垂下腦蓋往營棚壁上碰,額頭碰起了青黑的腫包。這一天他心情異常,劉福祥叫了幾個小夥,將矮仔手腳捆住,不讓他碰撞,綁在營棚裡叫劉青青守著他。劉青青這時很同情矮仔,給矮仔點火抽菸後,無意將一隻打火機留在矮仔腳邊。
“去喊工頭,我有個事情。”
矮仔這時趁機對劉青青說道。
劉青青問:“你有什麼要求就對我講,工頭回來我告訴他。”
“不行,這要求就得現在對工頭講,去吧,別拖了。”
劉青青奉命便去,走出了營棚。
住宿的營地離工地漸漸遠了,路越築越離得遠些,本來要隨工地撤過去的,曾經這樣撤過幾次。這時還不算離工地太遠,只隔著一里路,所以沒撤。
劉青青走了,矮仔趾起腳把打火機挾在腳指間弄了弄,頭幾次都失敗了,不老練,也挾不穩,打不著火。後來接著試了上十次,熟練了動作,被他打著了火,點到褲子上燃燒起來……把火點上褲子的剎那間,矮仔口裡不自覺地喊了一聲:“枝子,枝子,下輩子我還是一條好漢!”大滴大滴的淚珠從他眼眶流下來。腳下的烈火驀地從褲子下面飛向大腿間、胸脯上、頭頂裡,矮仔撕心地叫著掙著,可是身上的衣服燒著後,那火舌噴向了靠近的棚頂和蚊帳,頓時升起熊熊大火。他在火海里叫著叫著,舌頭幹了,啞了,硬了。工地用的大多是鐵線,很少麻繩,矮仔手上腳上綁的便是鐵線,因此他背後的棚柱燒著了,鐵線仍緊緊地綁在那裡……
劉青青剛剛來到工地上叫住工頭,說了矮仔的要求,轉頭看看那營地,大驚失色。營地上那隻綁著矮仔的營棚冒起了高高的火煙。與此同時,幾個工人也發現了,大呼起來。人們猛地往營地奔去,大家跑到營地時火苗弱下來了,矮仔住的那間營棚燒成了一堆灰土,仍未燒完的餘燼裡閃著藍色的火花。矮仔燒焦了,黑黑的,拖出時散發出一股氣息,好似聞著了一盤燒雞的味道。這時周圍的人沒一個不掉淚的,有的人不敢看矮仔那可怕的焦屍,轉過身去。也有些聞著這股燒雞味道的人,由於逆反心理的作用,膩得他們翻腸倒胃。
劉福祥、郭大平、工頭等幾個人用水洗去矮仔焦屍上的黑灰,屁股裡的肉有些尚未燒熟的地方,流出紅血來。肚子燒穿了,腸子等器官已燒得臘幹。最後焦屍用一塊床單裹著。
劉青青坐在那堆灰燼旁邊淚水漣漣,大概是懊悔自己沒把矮仔守住。當大夥都提出火是怎麼升起的問題時,劉青青摸摸口袋,打火機沒了,才覺察到自己犯下了一樁永遠的錯失。假如不是她丟了打火機在矮仔面前,火是燒不起來的,矮仔是死不了的。可是這場大火究竟讓矮仔怎麼燃起來的呢?劉青青一輩子也想不透。人們有幾種原始的猜疑,說是昨天晚上三更時有人聽見鬼叫,從營地旁邊叫到遠遠的地方去了,那聲音像野貓的聲音,聽著令人發怵。也有人說昨天傍晚時分從營地旁的樹林裡射出一道藍色光輝,若兩根扁擔長,形如稱管,飄向了另一個地方落了。按這一帶迷信的說法那光輝是人的靈魂,往往在某個人死之前從他身邊飛走,本人不能知覺。如果誰看見這種光輝,知道那是誰的靈魂,趕快拍掌高呼那人的名字,那光輝即使飛走也不要緊,它還會從地下悄悄鑽回來,回到那人的身上。如果叫錯了名字,那光輝其實不是那人的靈魂,便不起效,日後照常地要死人。這是從古至今傳下來的神話。有了這兩種傳言,於是便有人說是鬼把劉青青支開,點火燒死了矮仔,矮仔的死是他出生那天就接受了天意。
這天夜裡,工頭召集夥伴們討論決定,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