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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人,分析闖波兒這個人。一個過了十多年之後,也不忘為父報仇,囂張到光天化日之下,敢當街手刃仇人,然後揚長而去的人。在他的眼中,當深更半夜,大家都下了班,四周沒有人,位置又偏僻的區政府大門口並不見得會比白天的街道上更加危險,更加不方便。在他的眼中,一個動手捅了自己的流子,與一個惹起了這場事端也參與了毆鬥的對頭也許並沒有先後報仇之分。
何勇同樣是個流子,比當時的我更加狡猾、更有經驗、更不好辦。而我每天都出現在他的地盤上,遊走在他的面前,如同一隻毫不設防的羔羊。
當然是哪個更加方便就先動哪個。
熱火朝天地工作了很久,板報也終於快要辦完,靜靜看著自己的作品,滿心歡喜,手都寫酸了的我決定稍微休息下。從褲兜裡掏出了一盒煙,叼在嘴裡一根,然後招呼依然爬在短梯上專心致志地為黑板報貼花紙的夏冬:“喂,兄弟,差不多噠。先休息哈,來,先吃根菸咯。”
“好,就來,先貼完這朵花。”
“快點,萬寶路啦。十塊錢一包,站長昨天給我的。”
“哈哈,要得要得。”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了一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呼喊:“姚義傑!”喊聲悠悠飄來,裡面彷彿帶著嘲笑、得意與某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味道。我覺得這聲音好像有些熟悉,一時之間,卻又偏偏想不起來。
藉著頭頂那盞為了辦板報專門從單位裡牽出來的30瓦小電燈泡所發出的微弱光芒,我停下點菸的動作,看向了前方不遠處聲音傳來的那條街道。除了幾片被深夜寒風徐徐吹動的紙片之外,安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心劇烈跳動起來,莫名的直覺讓我下意識地感受到了某種危險,求助地看了一眼夏冬,再回過頭對著長街,儘量自如地問道:“哪個?”
“我!”
隨著聲音的傳來,我看到二三十米之外街道兩邊黑暗的牆角中,緩緩走出了四個黑糊糊如同幽靈般寂靜無聲的人。
由於常年習慣躺在床上看書,我有些近視,但是那個年頭,戴眼鏡的不是愚蠢的書呆子,就是油頭粉面的傢伙。我從來都不願意戴眼鏡,所以當時的我除了看見那四個人正在緩步朝這邊走過來之外,沒有看到其他的東西,也沒有認出人。
“你是哪個?”我又大聲地問了一句。
話才出口,就聽到身邊依然爬在梯子上的夏冬小聲說出了一句話來:“喂,姚義傑,他們手上好像拿著刀!”
聲音惶恐、緊張。
腦子裡面一下炸開,我立刻猜到了來的是什麼人,長這麼大,我並沒有惹過其他值得別人拿刀的事情。只不過,那一刻我的心底還有著一絲僥倖,我希望不是,我想要求證一下。而且,我需要做點什麼來將那種讓我手腳冰涼的膽怯趕出體外,好讓自己別在夏冬面前太丟臉。所以,我非常大聲地再喊了一聲:“你是什麼人?”
這次,再也沒有一個人開口回答,四個人依然不緊不慢、近乎無聲地向著我們走了過來。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然後,我隱約看見走在人群最後面的那個人,他一直低著頭,身上披著一件大衣,走路好像還有些一瘸一拐。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緩緩地把頭抬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這邊說:“前段時間,還碰到過幾回,你就不認得我噠。”那個人蔫頭耷腦地站在那裡,連說話聲都有氣無力、陰陰沉沉。
我終於清清楚楚地認了出來。
闖波兒!
巨大的恐懼與驚惶完全籠罩了我,我沒有想跑,也沒有想反抗,腦中一片空空如也,兩條小腿卻好像踩在了爛泥地上一樣,軟綿綿的,用不上力氣。我如同木偶般站立在原地,面如死灰,一句話都不說,一個動作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