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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還沉浸在難以置信之中,她張了張嘴,答非所問:&ldo;公主已經睡下了,嚴大人有事明日再來吧。&rdo;
嚴鶴臣似乎牽動了一下嘴角,他垂下眼,靜靜道:&ldo;我今日是來找你的。&rdo;
嚴鶴臣是宮裡殺人不見血的活閻王,怎麼專程來找她,這話傳入明珠耳中,明珠竟狠狠打了個冷戰,一句話幾乎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ldo;你還活著嗎?&rdo;
夜風吹過廊簷下頭的大紅燈籠,燭影搖曳著,照在嚴鶴臣纖長的身上,在青石板路上投出綽綽的影子來。該是個活人,明珠自覺失言,索性咬住嘴唇,閉了嘴。
空氣裡都是靜靜的,嚴鶴臣絲毫瞧不出在襄平長公主面前巧舌如簧的模樣,過了不知多久,嚴鶴臣緩緩抬起手,從懷裡取出了一個東西,他往前走了兩步,拉過明珠的手。
明珠這才發現,竟然是她之前拿給嚴恪的鐲子。在月色中閃著幽幽的光。嚴鶴臣低著眉眼,把鐲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才輕聲說:&ldo;你同我說說,究竟是怎麼想的,為何要在這時候攪這渾水呢?我若是死了,你的秘密也就再無人知了。&rdo;
明珠的手被他攥著,腦子裡有些發蒙,她吶吶道:&ldo;到底大人有恩於我。&rdo;
這算哪門子恩情,嚴鶴臣看著明珠圓圓的眼睛,和白皙的下巴,只覺得像是做夢一樣。宮裡人人都打著自己的算盤,樂意錦上添花的人多,可若說雪中送炭,只怕是沒有。
可他瞧著明珠手腕上亮閃閃的鐲子,只覺得好笑,兜兜轉轉,那麼多人,人人都只願獨善其身,反倒是這小小女郎,竟想要為他一盡綿薄之力,這讓他生出一種荒謬感來。
月色冷冷的,他瞧著明珠,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這雙眼睛還是一雙孩童般的眼睛,黑眼珠多白眼珠少,她綰著螺髻,露出的耳朵上,還能看出細小的絨毛。
這雙眼睛裡半分雜質都沒有,這是不屬於掖庭的眼睛,就像明珠這樣清澈的女郎,甚至都不能屬於這個空曠又孤寂的皇庭。
也不知就這樣沉默了多久,嚴鶴臣終於開口:&ldo;原本我們的約定先不作數,我身上的幹係沒有撇清,與我過從甚密,只怕對你不好。&rdo;他頓了頓,又漫不經心地補充,&ldo;既然允諾了你,你的事,掖庭裡頭也不會有旁人知曉,你只管安心做你的事就好。&rdo;
明珠點頭稱喏,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問出自己的疑慮。她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嚴鶴臣又是如何從暴室裡頭出來,又是如何把自己摘出去。可思來想去,她不過一個微末奴才,人微言輕,哪裡輪得上管這些個閒事兒。
於是,就在這日,頭頂穹廬漫天,他看著嚴鶴臣緩步出了昭陽宮的門,往日他每次來,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退,像今日這般閒庭信步卻是頭一次。
她看著嚴鶴臣清癯的背影,而後收回目光,垂下眼睛。手腕上的鐲子沉甸甸的,好像還帶著他手指收緊的力氣一樣。
嚴鶴臣到底是用了些手段,把自己撇清了幹係,又過了日,日子卻又好像回到從前了一樣。後宮裡頭的大小事宜依舊皆由嚴鶴臣一手管理,他人前人後臉上都帶著春風拂面的笑意,到襄平長公主宮裡的問安,也和過去一般無二。
人人都只道日子回到了過去似的,可明珠卻覺得不同了。掖庭裡面又無聲無息地沒了很多人,嚴鶴臣把很多新的面孔安插到了闔宮各個角落,他站在高高的漢白玉丹壁上,眉眼間都是冷峻和肅殺。
襄平長公主年歲已經不輕了,至少在京畿裡頭待嫁的貴女中,年齡已經是最高的了,人人只道皇上捨不得妹妹,可襄平長公主自己卻明白得緊,皇上只想待價而沽,把她賣個好價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