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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奉衛夫人神主至家廟哭奠,源錚由喬公山扶攜自家廟返回衛府。門前小廝引著眾人到轎廳落了轎。源錚一身素麻斬衰自轎中走出,整個人蒼白清冷,兩腮上還有反覆拭淚留下的紅印。
不遠處一小隊獵戶打扮的漢子簇擁著兩輛馬車碌碌駛來,迎著早上略著了色的陽光,後面那架馬車上分明是兩具棺槨,粗礪的哭嚎聲自馬隊中傳來。
“曄……曄哥兒回來了?”西北風沿著街道自馬車的方向呼嘯而來,帶了十足的冷意,源錚顫著嗓子問道。
衛老太太已然消瘦得不成型,顫顫巍巍得走不快。由幾個媳婦子輪流揹著自後院到了前廳,幾日之間她愈發蒼老,因走的匆忙,被風撫亂了的銀白髮絲在頭頂晃動著更顯憔悴無助,唇角竟有了涎水流下,言語也說不太清,只是一個勁催促著媳婦子們快些走。
眾人的腳步在接近前廳的棺槨之時慢了下來不忍上前,老太太自一個媳婦子背上下來,紫檀手杖重重地向地上一拄,身形卻晃了晃。
承曄等人忙奔來扶她,眾人都怕她再聞噩耗難以消受,正猶豫間,老太太竟自站住穩了身形,牙關和手指尖微顫著沉聲喝道:“便帶我前去,見這不孝子!不孝子!”
她的手指乾枯瘦削,原本豐腴細膩的麵皮如河水退潮般乾涸下去,只餘一雙凸起的眼睛,嵌在佈滿褶皺的面板紋路里。
進門看到兩具黑漆棺木時,她開始劇烈顫抖,口水、眼淚、鼻涕全部湧出,僕婦眾人見狀心酸心疼到了極點。無可奈何之下,遲媽媽不住拿帕子幫老太太揩臉,彷彿抹去這些才能稍稍緩解自己的心痛,妄圖止住老太太的哪怕是一點點的痛。
棺槨稍開,因是冬日,加之護運途中幾個護衛輪換著不停向棺內注入冰雪,屍身雖然已開始腐爛,但面目仍然依稀可辨。老太太雙手往前伸,直到抓住棺壁,身體開始劇烈晃動。
遲媽媽見她忽地伸出右手,顫抖遲疑著要撫上去,禁不住心裡一陣痙攣刺痛,卻見老太太的手忽然決絕地揮向棺木中那人臉頰,作勢要打下去,而手勢用的力道在觸到臉的那一刻就懈下了,“你這不孝子,扔下我和么孫就走了!”
衛老太太與衛老太爺恩愛甚篤,曾是京中佳話,衛老太爺為了迎娶文家閨秀,發誓今生只娶一妻絕不納妾。二人婚後只得一子,直到年過而立才生下衛景林,長子死於明宗西征,家中只餘一個幼子。
軍爵世家,每次出征前衛景林都會與母親約定,必要早日凱旋,不使老母日夜掛念,四十餘年從未食言過。但今日一朝食言,便是陰陽永隔了。
老太太無力癱坐於棺槨前,兩眼愈加凸出,乾涸的眼珠周邊已經滿是血紅色,對身邊孫輩的悲聲和僕眾的規勸聲充耳不聞,只不住以杖拄地,篤篤有聲,嘴裡喃喃道:“衛景林,你不孝!”
如此直至夜裡仍然滴米未進,頭不自然地低垂下去,待遲媽媽驚覺過來,老太太卻順著她肩膀滑落在地,人已經昏死過去。
安置好祖母才到廊下,有下人前來回話,已經將護靈返京的費老等一眾人等均安置在了前院客房。
“費老病情到底怎樣?”衛承曄面上難掩疲憊,但幼弱的肩膀卻挺得筆直。
“白日裡剛下了車,源三爺身邊的喬公公便派小的請了大夫來,大夫說是心緒鬱結加之嚴重風寒長期不治,需要小心將養,已經給施了針開了藥,小的也派了幾個媳婦子並丫頭去跟著,料理費老爺的起居。”
衛府的管事多由老太太和衛夫人親手調教提拔,很是忠心能幹,這個管事回起話來簡潔流暢,一句話已經將所有事情回得清楚明瞭。
衛府從不苛待下人,府裡的老人更是連少爺小姐都要敬重幾分。衛承曄微微欠身道:“事情安排得十分妥帖,辛苦童管事替我操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