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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川。 過了二十年再度踏上故土,沈餘嬌有一瞬間的恍惚。她立於臨川城門之下,望著眼前來往的人潮,雙眸不覺盈淚。 “阿嬌。” 聶景遲的輕喚叫她回過神來,她微偏過頭看向他,他不知何時帶了一枝桃花來,眼裡含笑將花枝簪在她髮間:“臨川的新桃開得倒是清麗,襯你。” “殿下倒是一如既往地愛玩這些小把戲。”她不覺莞爾,眸中的哀傷淡了幾分。 “這麼些年,臨川的變化想來一定很大吧。”他牽起她的手向前走,一路上看向周遭,“阿嬌可還記得幼時的臨川是什麼模樣?” “……記不清了。”她垂下眉眼,只搖了搖頭。她髮間的盛開的幾朵桃花花瓣隨著頭部的晃動紛紛揚如細雪般落下,停留在她肩頭髮梢。 她抬手撫上只剩下花骨朵的樹枝,笑著又望向他道:“這下可糟了。” “無礙,待到尋見好看的,再給阿嬌折一枝便好。”他只替她拂去身上的落花,“桃花雖清麗嬌憨,花瓣卻是易落,也難怪眾人總說春日好景難得。”聶景遲瞧著她,“好在阿嬌在我身邊,一切便也足夠了。” 她笑著垂了頭去:“臣妾幼時居於臨川,那時總愛纏著爹孃帶臣妾上街玩耍。只可惜……沒有來得及好好記住,天下突然就亂了。”她逐漸收了笑意,面帶哀愁地嘆道,“世事變化無常,過往的事情臣妾已經忘了許多,後來,臣妾便已在瓊玉樓裡謀生路。如今的臨川……對臣妾來說實在太陌生了。” “既如此,那便更該好好在城裡走走了。”他牽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阿嬌再多瞧瞧,興許,還能再見到些舊人舊物?” 沈餘嬌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她心底裡明白,舊物易得,舊人卻再難尋了。當年聶擎淵為稱帝一路南下殺進臨川,除在宮裡大開殺戒之外,也已幾乎屠盡了全城的百姓。他坐上君主之位前所踩的那條血路,如今正在她腳下。 沈餘嬌的眸子瞧著青石板路面,恍惚間竟仿似看見汩汩猩紅的血液從石縫間冒出。她不覺額間生汗、心跳加速,手扶上心口猛喘起粗氣來。 聶景遲瞬間便瞧出她不對,忙扶住她的身子,將她帶到不遠處茶館裡坐下,向小廝要了壺碧螺春和幾碟糕點。 “阿嬌……”他輕撫著她的後背,而後將她攬入懷中,“阿嬌可是又犯心慌了?” “……讓殿下擔憂了。”在片刻的沉默之後,緩過來的沈餘嬌倚在他胸口悶聲道。 “阿嬌這是什麼話?”他啞然失笑,“阿嬌是我的妻,關心本就是理所應當的。阿嬌不該、也永遠不會是我的累贅。” 沈餘嬌眼睫輕輕翕動著,緘默地用手感受自己尚還有些急促的心跳。他的包容,在此時此刻倒讓她想念起她的父皇了。 她閉了閉眼,從他懷中直起身子來。 “這裡有些熱茶,阿嬌先喝了吧。”他斟了一杯,遞到她面前,“還要了些杏花糕、桃花酥一類,阿嬌可以一併嚐嚐看。不知這江南糕點匠人的手藝,和宮裡的有哪些區別。” 二人就著熱茶品了些糕點,她先前有些蒼白的面容也慢慢恢復了血色。淺淺歇罷,他付過銀兩,又帶著她繼續向前走。 先路過二人落腳的客棧,又路過幾戶酒家,他們逆著人流向前,不覺慢慢踱到了舊宮牆之下。 “父皇初稱帝時,我尚還居於此。沒想到,距遷都倒也已經十五年了。”他雙手負在身後,抬頭看向巍峨的灰白色宮牆感慨著,沒有注意到身旁的沈餘嬌眼中複雜的神情。 “阿嬌,隨我進去瞧瞧吧。”他忽然轉身,沈餘嬌忙掩了心緒,對上他的眼神。 “這麼多年,舊宮無人打理,早已是一片荒蕪狼藉、塵土滿布,殿下還是莫要再進去了。” 他思忖著點了點頭:“那便不進去了。” 沈餘嬌見他打消了念頭,倒也稍稍放了心。她先前只光瞧著路面便犯了病,若是進了宮門,再瞧見昔日皇宮景象,她實在難以預料自己會如何出洋相。 聶景遲是她如今最親近的人,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已經是她所能對他做的,也是對自己做的最好的保護。她不能將自己的身份告知任何人,她和皇后白瑢,是前朝之亂唯二的倖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