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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夾著大號黑洋傘,搖搖擺擺走過。吉美和她一向廝熟,便撲上去抱住膝蓋,摩弄她裙腰上懸掛的烏木念珠,小銀十字架。梅臘妮笑道:&ldo;怎麼放你一個人亂跑,野孩子似的?誰帶你出來的?&rdo;吉美指著藥店道:
&ldo;媽在這裡頭。&rdo;梅臘妮探了探頭。一眼瞥見霓喜坐在店堂深處,八仙桌上放了一盆臉水,卻又不見她洗臉,只管將熱手巾把子在桌沿上敲打著,斜眼望著旁邊的夥計,餳成一塊。梅臘妮暗暗點頭,自去報信不提。
霓喜在同春堂,正在得趣之際,忽聞一聲咳嗽,裡間踱出一個瘦長老兒,平平的一張黃臉,不曾留須,對襟玉色褂子上罩著紅青夾背心,兩層都敞著紐扣,露出直的一條黃胸脯與橫的一條肚子,腳踏二藍花緞雙臉鞋,背著手轉了一圈。
眾夥計一起鴉雀無聲。霓喜悄悄地問崔玉銘道:&ldo;是你們老闆?&rdo;玉銘略略點頭,連看也不便朝她看。霓喜自覺掃興,拾綴了所買的各色茶食,拉了孩子便走。到家正是黃昏時候。雅赫雅和發利斯做了一票買賣回來,在綢緞店店堂裡面坐地,叫了兩碗麵來當點心。梅臘妮業已尋到店裡來,如此這般將方才所見告訴了他,又道:&ldo;論理,我出家人不該不知進退,再三地在你老闆跟前搬是非,只是你家奶奶年輕,做事不免任性些,怕要惹外頭人議論。這些時我雖沒和她見面,往常我們一直是相好的,讓人家疑心是我居心不正,帶累了你們奶奶,我一個出家人,可擔不起這一份罪名。再則我們修道院裡也不止我一個人,砍一枝,損百技,上頭怪罪下來,我還想活著麼?&rdo;雅赫雅聽了這話,不問虛實,候霓喜來家,立意要尋非廝鬧,一言不合,便一把採過頭髮來,揪得她兩眼反插上去。發利斯在旁嚇愣住了。霓喜緩過一口氣來之後,自不肯善罷甘休,丟盤摔碟,跳了一場,心中只道雅赫雅在外面相與了下流女人,故此一來家便烏眼雞似的。
次日早晨,雅赫雅在樓上貯藏室查點貨色,夥計們隨侍在旁,一個學待在灶下燃火,一個打掃店面,女傭上街買菜去了。崔玉銘手提兩色蜜餞果子,兩罐於蜜,尋上門來,只說要尋樓上的三房客姓周的。學徒說已經搬了多時了,他問搬到哪裡去了,那學徒卻不知道。他便一路揚聲問上樓來。霓喜亂挽烏雲無精打採走出房來,見是他,吃了一嚇,將手捫住了嘴,一時出不了聲。雅赫雅從對房裡走出來,別的沒看見,先看見崔玉銘手裡拎著的小瓦缽子,口上粘著桃紅招牌紙,和霓喜昨日在藥店買來的是一般,情知事出有因,不覺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兜臉一拳頭,崔玉銘從半樓梯上直滾下去,一跤還沒跌成,來不及地爬起來便往外跑。雅赫雅三級並一級追下樓去,踏在罐子滑膩的碎片上,嗤嗤一溜溜了幾尺遠,人到了店堂裡,卻是坐在地下,復又掙起身來,趕了出去。
霓喜在樓上觀看,一個身子像撂在大海里似的,亂了主意。側耳聽外面,卻沒有嚷鬧的聲音,正自納罕,再聽時,彷彿雅赫雅和誰在那裡說笑,越發大疑,撐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走下來,生怕那汪著的蜜糖髒了鞋。掩到門簾背後張了一張,卻原來是於寡婦,和雅赫雅有些首尾的,來到店中剪衣料,雅赫雅氣也消了,斜倚在櫃檯上,將一匹青蓮色印度綢開啟了一半,披在身上,比給她看。
霓喜挫了挫牙,想道:&ldo;他便如此明目張膽,我和那崔玉銘不合多說了兩句話,便鬧得一天星斗。昨兒那一出,想必就是為了崔玉銘‐‐有人到他跟前搗了鬼。今天看情形也跑不了一頓打。為了芝麻大一點,接連羞辱了我兩回!&rdo;思想起來,滿腔冤憤,一時撈不到得用器具,豁朗朗一扯,將門頭上懸掛的&ldo;開張誌喜&rdo;描花鏡子綽在手中,掀開簾子,往外使勁一摔,鏡子從他們頭上飛過,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