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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呢？你現在開著這爿店，連個老媽子都僱不起？什麼粗活兒都是我一把兒抓，把個老婆弄得黑眉烏嘴上灶丫頭似的，也叫人笑話，你枉為場面上的人，這都不曉得？憑你這份兒聰明，也只好關起門來在店堂裡做頭腦罷了。&rdo;雅赫雅又伸手吊住她的脖子，仰著臉在她腮上啄了一下，暱聲道：&ldo;我也不要做頭腦，我只要做你的心肝。&rdo;霓喜啐道：&ldo;我是沒有心肝的。&rdo;雅赫雅道：&ldo;沒心肝，腸子也行。
中國人對於腸子不是有很多講究麼？一來就鬧腸子斷了。&rdo;霓喜在他頸背後戳了一下道：&ldo;可不是！早給你慪斷了！&rdo;
她見雅赫雅今天彷彿是很興頭，便乘機進言，閒閒地道：
&ldo;你別說外國尼姑，也有個把好的。那梅臘妮師太，好不有道行哩！真是直言談相，半句客套也沒有，說得我一身是汗，心裡老是不受用。&rdo;雅赫雅道：&ldo;哦？她說你什麼來？&rdo;霓喜道：
&ldo;她說我什麼葷不葷，素不素的，往後日子長著呢，別說上天見怪，凡人也容不得我。&rdo;雅赫雅立在浴盆裡，彎腰擰毛巾。
笑道：&ldo;那便如何是好？&rdo;霓喜背著手，垂著頭，輕輕將腳去踢他的浴盆，道：&ldo;她勸我結婚。&rdo;雅赫雅道：&ldo;結婚麼？同誰結婚呢？&rdo;霓喜恨得牙癢癢的，一掌將他打了個踉蹌，差一點滑倒在水裡，罵道：&ldo;你又來慪人！&rdo;雅赫雅笑得格格的道：
&ldo;梅臘妮師太沒替你做媒麼？&rdo;霓喜別過身去，從袖子裡掏出手帕來抹眼睛。
雅赫雅坐在澡盆邊上，慢條斯理洗一雙腳，熱氣蒸騰，像神龕前檀香的白煙，他便是一尊暗金色的微笑的佛。他笑道：
&ldo;怪道呢，她這一席話把你聽了個耳滿心滿。你入了教，趕明兒把我一來二去的也勸得入了教，指不定還要到教堂裡頭補行婚禮呢！&rdo;霓喜一陣風旋過身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道：
&ldo;你的意思我知道。我不配做你女人，你將來還要另娶女人。
我說在頭裡，諒你也聽不進：旋的不圓砍的圓，你明媒正娶，花燭夫妻，未見得一定勝過我。&rdo;雅赫雅道：&ldo;水涼了，你再給我兌一點。&rdo;霓喜忽地提起水壺就把那滾水向他腿上澆，銳聲叫道：&ldo;燙死你！燙死你！&rdo;
雅赫雅吃了一嚇，聳身跳起，雖沒有塌皮爛骨，面板也紅了，微微有些疼痛。他也不及細看，水淋淋的就出了盆，趕著霓喜踢了幾腳。
霓喜坐在地下哭了，雅赫雅一個兜心腳飛去，又把她踢翻在地，叱道：&ldo;你敢哭！&rdo;霓喜支撐著坐了起來道：&ldo;我哭什麼？我眼淚留著洗腳跟，我也犯不著為你哭！&rdo;說著，仍舊哽咽個不住。
雅赫雅的氣漸漸平了，取過毛巾來揩乾了身上，穿上衣服，在椅上坐下了，把湯婆子拿過來焐著，道：&ldo;再哭，我不喜歡了。&rdo;因又將椅子挪到霓喜跟前，雙膝夾住霓喜的肩膀，把湯壺擱在她的脖子背後，笑道：&ldo;燙死你！燙死你！&rdo;霓喜只是騰挪，並不理睬他。
雅赫雅笑道：&ldo;怪不得姐兒急著想嫁人了，年歲也到了，私孩子也有了。&rdo;霓喜長長地嘆了口氣道：&ldo;別提孩子了！抱在手裡，我心裡只是酸酸的，也不知明天他還是我的孩子不是。趕明兒你有了太太，把我打到贅字號裡去了，也不知是留下我還是不留下我。便留下我，也得把我趕到後院子裡去燒火劈柴。我這孩子長大了也不知認我做娘不認？&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