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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也得有個盡寸。&rdo;湯姆生道：&ldo;阿媽你把我的背心拿件來做樣子。&rdo;阿媽拍手道：&ldo;也得我忙得過來呀！晚飯也得預備起來了，還得燒洗澡水。我看這樣罷，二妹你打上一圈絨線，讓他套上身去試一試大小。&rdo;她忙著燒水，霓喜低頭只顧結絨線，一任湯姆生將言語來打動，她並不甚答理。結上了五六排，她含笑幫他從頭上套下去，匆忙間，不知怎的，霓喜摔開手笑道：&ldo;湯姆生先生，我只當你是個好人！&rdo;湯姆生把手扶著腰間圍繞的四根針，笑道：&ldo;怎麼？我不懂這些話。&rdo;霓喜啐道：
&ldo;你不懂！你要我教你英文麼？&rdo;她捏住毛竹針的一頭，紮了他一下。他還要往下說，霓喜有意帶著三分矜持，收拾了絨線，約好三天後交貨，便告辭起身。
雖然約的是三天之後，她也自性急，當天做了一夜，次日便替他趕好了。正把那件絨線衫繃在膝上看視，一隻腳晃著搖籃，誰知湯姆生和她一般性急，竟找到她家裡去。他和樓下的房東房客言語不通，問不出一個究竟來，只因他是個洋人，大家見了他有三分懼怕，竟讓他闖上樓來。東廂房隔成兩間，外間住個走梳頭的，板壁上挖了一扇小門，掛著花布門簾，他一掀簾子，把霓喜嚇了一跳。她坐在床上，一張高柱木床，並沒掛帳子，鋪一領糙席，床欄杆上晾著尿布手帕。桌上一隻破熱水瓶，瓶口罩著湖色洋瓷漱盂。霓喜家常穿著藍竹布襖，敞著領子，一面扣紐扣一面道歉道：&ldo;湯姆生先生，虧你怎麼找了來了？這地方也不是你來得的。真，我也沒想到會落到這麼個地方！&rdo;說著，眼圈兒便紅起來。湯姆生也是相當的窘，兩手抄在褲袋裡，立在屋子正中央，連連安慰道：&ldo;竇太太，竇太太……你再跟我這麼見外，更叫我於心不安了。&rdo;霓喜頂大的女孩瑟梨塔牽著弟弟的手，攀著門簾向裡張望。板桌底下有個小風爐，上面燉著一瓦缽子麥芽糖，糖裡豎著一把毛竹筷。霓喜抽出一隻筷子來，絞上一股子糖，送到瑟梨塔嘴裡去，讓她吮去一半，剩下的交與她弟弟，說道：&ldo;乖乖出去玩去。&rdo;孩子們走了，霓喜低著頭，把手伸到那件絨線衫裡面去，拉住一隻袖管，將它翻過來筒過去。
湯姆生笑道：&ldo;哎呀，已經打好了，真快！讓我試試。&rdo;她送了過來，立在他跟前，他套了一半，頭悶在絨線衫裡面，來不及褪出來，便伸手來抱她，隔著絨線衫，他的呼吸熱烘烘噴在她腮上，她頸子上。霓喜使勁甩開他，急道：&ldo;你真是個壞人，壞人！&rdo;湯姆生褪出頭來看時，她業已奔到搖籃那邊去，凜然立著，頗像個受欺侮的年青的母親。然而禁不起他一看再看，她卻又忍笑偏過頭去，搖擺著身子，曲著一條腿，把膝蓋在搖籃上蹭來蹭去。
湯姆生道：&ldo;你知道麼？有種中國點心，一咬一口湯的，你就是那樣。&rdo;霓喜啐道：&ldo;胡說！&rdo;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沾了許多絨線的毛衣子，便道：&ldo;你從哪兒來的這絨線，淨掉毛！&rdo;
湯姆生笑道：&ldo;是阿媽的，順手給撈了來。&rdo;霓喜指著他道：
&ldo;你哪裡要打什麼背心？誠心地……&rdo;說著，又一笑，垂著頭她把她衣服上的絨毛，一點一點揀乾淨了，撲了撲灰，又道：
&ldo;瞧你，也弄了一身！&rdo;便走過來替他揀。湯姆生這一次再擁抱她，她就依了他。
她家裡既不乾淨，又是耳目眾多，他二人來往，總是霓喜到他家去。旅館裡是不便去的，只因香港是個小地方，英國人統共只有這幾個，就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