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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連這半生不熟的黃瓜也沒有,我只能摘幾隻半青半紅的辣椒,一點兒一點兒地吮著,心裡發著燙,象蒸了一籠大熱的空氣,然後從早已麻木的嘴裡冒出來,眼裡是淚,頭上是汗,絲毫不能解決肚中的飢餓,反而口發乾,舌發燥,不得不去水缸前喝半瓢涼水;肚子是脹起來了,飢餓似乎趕跑了,可我肚子裡的水,一步三浪,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我知道,水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不然,不會有那麼多的人為了活命,趕早貪黑,白天背太陽,晚上扛月亮,去爭搶那點餬口的糧食。不久,我的肚子便空了,象放了氣的皮袋子,飢餓更勝先前。
有時候,實在沒有辦法了,看著那些不能生吃的茄子,我找了些禾材,象燒蕃薯似的燒茄子;茄子可不比蕃薯,入火半天聞不到一點兒香味,等到材火熄滅,我迫不及待地拔開火灰,掏出那些茄子。可憐的茄子,縮成了一個囫圇兒‐‐皮綿、瓤粘、籽沙,吃起來一點兒味都沒有,象啃蠟一樣。不過,只要能填充一下肚子,其他的,我什麼也不想、也不管了。在沒有媽媽的日子裡,我是在以我自己的方式活命。
在這樣的日子裡,我最恨的是雷雨天氣。昏天,黑地,好象一個快合了口的大蚌。風聲,雨聲,雷聲,一聲接著一聲,一聲蓋過一聲,彷彿要將這個世界翻一個身似的。屋的四面漏著雨,透著風;我只能抱著被子,縮在床角,眼裡含著淚,可憐巴巴地望著外面的世界。當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我已忘記了恐懼,忘記了飢餓。
來到屋外,這個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不過,天邊,有了彩虹。樹葉兒已被洗得發了亮。那些只在雨後出現的雨信蛾,卻成群地飛得歡快。鵓鴣兒的叫聲,更添了幾分清脆。然而,我恨這樣的天氣,我不敢在家裡生火燒東西吃,怕燒了房子;外面草水泥濘,生不了火,我便只能餓著肚子,蹲在柳樹下,望著長長的水巷,渴望見到媽媽的小船。
正文 手記10 哭祭亡靈
正是初秋的時候,張嬸要走了‐‐嫁人了;嫁到很遠的地方去。
當初,表叔舅死後不久,張嬸便想把姐姐過繼了去,可媽媽卻捨不得。張嬸沒有辦法,也不計較,仍然對我們好。也許是想著後繼無人,她必需去找一個依靠,以圖百年之後有人送終,後來不久,她便跟著一個北方的貨郎走了。
看著張嬸走了,媽媽有些難過,總以為自己傷了張嬸的心,時時叨唸著她的好,眼裡總是含著淚光。
過了幾天,到了表叔舅的百日忌辰。
早上,媽媽提著一個小籃子,裡面裝了幾根香燭,一疊兒紙錢,幾張薄餅,還有一個木牌兒,上面寫著爸爸的名字。
我們一路泥濘,所過之處,處處蕭瑟,所有的樹,所有的草,似乎都在細風細雨中微微發抖。我時不時的抬頭看媽媽,她的頭髮很亂,很髒,沒有功夫梳洗,功夫都給了別人。
來到墳前,媽媽在爸爸墳前插了木牌兒,然後在兩座墳前點燃了香燭,供上了薄餅,慢慢地燒著紙錢。媽媽不哭,也不說話,緊閉著雙唇。
爸爸的墳,還是老樣子,不過上面已長滿了淺淺的青草,夾雜著幾朵顏色各異的小野花;花瓣上和草尖上綴著無數的雨珠兒,在微風中輕輕地搖曳著。
媽媽雖然沒有哭,但我知道,她的心裡,比誰都苦。世人都知道,孤兒寡母,不如老鼠。從爸爸死了以後,我們就沒有活出一個人樣兒來。
在墳前呆了一陣子,香燭滅了,紙錢成了灰。我和姐姐,又磕了幾個頭,等著媽媽挎上籃子,慢慢地離開了亂墳。
回去的路上,我們遇上了一行送葬的人。一路哀聲,淒悽慘慘;那些飄飄灑灑的紙錢兒,從半空中落下來,眨眼就被雨打潤了,和泥草粘在了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