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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害羞,波納比夫人。他——”
這個老婦人對此嗤之以鼻,似乎是在說,她知道“害羞”這個詞是怎麼回事。
“他和外祖母在一起的時候害羞嗎?那個特洛伊市的祖母?”
“他太小了,波納比夫人,到了明年春天才夠三歲呢。”
“三歲。”波納比夫人嘆了口氣。“他要生活到21世紀呢。每個人都是從這麼點兒小孩長大成人的,真是神奇,是不是?對了,聽說他是個早產兒。”
阿莉亞沒把這個放在心上。克勞丁這麼隨便地說錢德勒,好像這是她的特權,這讓阿莉亞感覺很不舒服。
阿莉亞又問波納比夫人是不是要點兒茶或者咖啡,這次波納比夫人說:“來杯蘇格蘭威士忌加蘇打。謝謝。”阿莉亞逃進廚房,給婆婆準備威士忌,順便也給錢德勒和自己準備了一份樂啤露。一個人待著多輕鬆啊!她聽見波納比夫人站了起來,熱情地鼓動錢德勒,想要讓他開啟禮物,但是聽不到錢德勒有什麼回應。
你為什麼來我們這兒?你想從我們這裡拿走什麼呢。走開,回到你自己的蜘蛛網去吧。
然而,阿莉亞還是想到,這個婦人始終是錢德勒的奶奶,她或許應該有一些權利吧。同時,錢德勒也該有機會有位富有的、年長的親戚,不是嗎?這是個很實際的問題,阿莉亞應該撇開自己的偏見。
但這偏見就是我自己!我愛我的偏見。
德克昂貴的蘇格蘭威士忌味道多麼濃烈啊,阿莉亞不由得想,她自己也要來點威士忌加蘇打,或者就在廚房裡來一口不加蘇打的威士忌。但是就在讓她神經緊張的時刻,一件不幸的事發生了。威士忌入口後,一股灼熱順酒而來,美妙非常,或許太過美妙了,讓阿莉亞忽然渴望和德克愛撫、做愛。她又想哭,為她的孤單。她想找一位羅馬天主教牧師(在她的生命裡,對羅馬天主教牧師說的話是最多的),來懺悔自己的罪過。我是個被詛咒的人,請救贖我吧。我讓我的第一位丈夫因我而自殺,我卻很高興他死掉了!她想打電話到德克的辦公室,告訴他那位柔情似水、聲音甜美的秘書(阿莉亞知道,她也愛著德克),她有非常緊要的事找他,他來接電話的時向他哭訴。快回家來!這個可怕的女人是你的母親,不是我的。快來幫我!阿莉亞手指顫抖,準備好了克勞丁?波納比的酒,它聞起來棒極了。阿莉亞在瓶塞處吮了一口,很小的一口。
那甜美灼熱的感覺充滿了她的喉嚨。漫遍全身。
1950年夏天在夏洛特那次不愉快的拜訪後,已經三年多了,克勞丁?波納比和這對年輕夫婦一直都鮮有往來。錢德勒出生時,阿莉亞告訴了波納比夫人,她於是送來了一大堆禮品給他的孫子。那些禮物中,有一個巨大、笨重、昂貴、花裡胡哨卻毫不實用的維多利亞式嬰兒車,收到後德克就馬上把它丟進樓下的儲藏室裡了。聖誕節、復活節她也會給錢德勒送禮物。這些商店包好的禮物總是寫著“可愛的錢德勒?波納比收”。裡面沒有隻言片語,也沒有對德克和阿莉亞的感謝。阿莉亞笑道:“也許她認為錢德勒是他的爸爸一個人撫養的。”這只是個玩笑(當然),然而德克卻為她母親的做法感到汗顏,辯駁說:“我母親確實不討人喜歡。我已經慢慢接受這個事實,你也該學學我。她並不是有意這麼粗魯的,她活在自己封閉的世界裡,就象一隻烏龜縮在自己的殼裡一樣。”可是阿莉亞反對這樣的說法,烏龜並不是生活在封閉的世界裡。一隻烏龜只和其他的烏龜生活在一起,他們肯定互相交流。烏龜也不會荒唐地掌握一大筆財富,而且這財富不是它們努力掙的,而是繼承來的。然而,阿莉亞是不會把她的這些觀點說出來給她那煩躁的丈夫聽的。
阿莉亞痛恨德克的姐姐克萊麗絲和西爾維亞總是把她們母親的訊息帶給德克。她們知道這會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