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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婉之後時常想起楊姁的那句“身負憾事。”
大明四年, 她有遺憾嗎?
如果說是在二十一世紀,她身上的憾事倒是挺多的。
比如她還沒有看到 《鄧瑛傳》出版,不知道最後定稿的封面好不好看, 以後銷量如何?能不能成為她的代表作。她媽看了以後會不會流淚?她爸看了以後會不會沉默?她哥看了以後, 會不會覺得it精英其實是不適合她的。
這些遺憾留在了現代, 但好像也被帶回了大明。
因為那個研究物件對她這個研究者的獻祭,上蒼似乎准許楊婉, 重新將那場“舊夢”做完。
她是《鄧瑛傳》的作者, 也是眼前這本筆記的出版者。
在中國古代印刷全盛期的大明朝,在官坊, 藩坊, 以及民私坊共盛的大明京城, 她再一次親手將鄧瑛人生的記述成冊。
靖和元年中秋,楊婉將謄譯完成的筆記交到了宋雲輕的手中。
宋雲輕抬手接過,扶著楊婉在床上靠下,“你歇幾日吧, 人都病得不成樣子了。”
楊婉連咳了幾聲, 抬手指向自己的書稿, “你拿去, 讓坊匠刻版。”
宋雲輕問道:“定什麼名呢。”
楊婉聽完這句話,閉上眼睛靠在床頭,回想她曾經看過的明版書籍名。
《世臣總錄》、《大話武臣》、《臣戒錄》、《大禮集議》、《登科錄》、《會試錄》(此處參考明朝六部的書籍名)……和她當年寫的《鄧瑛傳》一樣, 清晰直白地像工具用書。然而這一本筆記, ‘配不上’“傳”、“錄”二字。
它沒有層層地推的架構邏輯,甚至零零碎碎地記錄下了一個人的起居生活, 以及傷病療養。
在這個時代, 它能叫什麼呢?
楊婉睜開眼, 望向那一本手稿,忽溫聲道:“《東廠觀察筆記》。”
《東廠觀察筆記》。
楊倫在府中看到這一本書時,是他生辰那一日。
他原本沒有心情,但這是他升任內閣次輔後的第一個生辰,即便他沒有在家中設席,甚至謝絕了各處的賀禮,戶部的幾個司堂官,以及戶科的給事中們還是登了他的門。
在朝為官,人大面大,楊倫只好從部裡回來,讓蕭雯在花廳上擺了兩桌,又把齊淮陽請來作陪,招呼他們吃酒。
廳外風吹得有些冷。
蕭雯將酒燙得溫熱,入腹發散得快。
楊倫悶悶地喝了幾盅,仍沒起一點醉意。
他無心應付這些人,便盼著齊淮陽快些過來,偏偏齊淮陽一直不來。楊倫遣人再三去請,終於在酒過三巡時把人等了過來。
家僕撐著傘送齊淮陽入花廳,眾人見他進來,忙放下酒杯過來見禮,齊淮陽抬手示意他們自便,轉身將楊倫拉到一邊道:“我立馬就得走。”
楊倫道:“叫你來喝酒就是作陪的,我今日半分應付的心情都沒有,你走是什麼道理。”
齊淮陽回身讓人呈上一個油布包,“你先看看這個吧。”
楊倫揭開油布,掃了一眼便愣住了。
齊淮陽道:“我原本是過不來的,但我想著她是你的妹妹,無論如何,都要先知會你一聲。”
楊倫有些躁,拈起紙張往後疾翻了幾頁,險些撕破了邊角。
“她到底寫了什麼!”
齊淮陽摁住楊倫的手,“你猜不到嗎?”
楊倫怔了怔。
是啊,他難道猜不到嗎?
齊淮陽道:“五城兵馬司已經調動起來了,督察院那邊,尚不知道總憲會不會入宮,你今日不當值,我得回內閣值房,不然督察院必會將此鬧大。”
楊倫道:“兵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