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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正月, 尚儀局司贊女官之一的陳秋芝忽然病故了,她下面的兩位典贊女官又都是去年才拔擢上來的新人,不堪大任, 司贊這一司上, 一時補不出人。
姜尚儀與尚宮局的兩位尚宮商議之後, 決定將典賓女官補一位到司讚的位置上去,以便應付年內大宴上, 各內外命婦的入宮領宴時的導引贊相事務。
典賓的空缺, 補上了從前一位資歷較老的掌賓女官,至於掌賓的空缺, 便補了宋雲輕。
宋雲輕今年才十九歲, 也算同一批女使當中第一個在尚儀局出頭的年輕女官, 楊婉等人都替她高興,鬧著年後要湊份子慶祝。
宋雲輕卻有些措手不及。
兩個人夜裡躺在各自的榻上,她總是睡不踏實。
楊婉聽到她又是翻身又是咳的,便披衣起來點了燈, 問道:“要不要我服侍你喝一口茶。”
宋雲輕忙坐起來, “你可別勞動了, 這幾日雪重得很, 好容易睡暖,起來遭了風,開春有你咳的。”
楊婉攏著被子縮回榻上, “你怎麼了, 連著好幾夜了,都睡不踏實。”
宋雲輕也把被子裹在了身上, 兩個人就這麼隔著燭火聊天。
“我擔心正月賜宴會出紕漏, 你是知道的, 你和我平時都只管局裡文書上的往來,哪裡做過掌賓的事,這陡然間讓我上了檯面,我打心裡看不上自己。”
楊婉拖過枕頭,枕在自己的下巴下面,安慰她道:“咱們只伺候后妃和內外命婦們,能有多大紕漏,娘娘們都是活菩薩,即便是錯了,就饒恕不了了嗎?”
宋雲輕道:“我不是你,你學東西,記東西都是那般快,就跟有個釘子往你腦子裡鑿一樣。”
楊婉聽完不禁笑了,“你說的……這說得怪嚇人的。”
“這就嚇人了嗎?”
宋雲輕撩開床帳,夜裡清醒過來,她也有了聊天的慾望,捧著下巴對楊婉道:“你聽說過太(和諧)祖爺用鐵釘子殺大臣的事嗎?”
楊婉一愣,立即來了殘酷的科研興趣。
這可是連野史裡都不曾有的段子。
“為什麼拿鐵釘子殺啊。”
宋雲輕道:“太(和諧)祖爺那一朝有個大臣叫吳善,是山東一代的大名士,太(和諧)祖爺請他出來做官,他一直都不肯,後來據說被錦衣衛砍了一隻手指,他才被迫入京,結果,在面見皇帝的時候,不聽司禮監太監的導引,錯行了大禮。結果惹皇帝震怒,認為他是大不敬,命北鎮撫司把他押入詔獄,用鐵釘子把他手和膝蓋定在地上。吳善撐了三日就死了。而那個負責導引的太監也被打死了。”
楊婉露在外面的手忽然一陣發冷,忙伸向炭火邊烘著。
“這事兒很隱晦嗎?”
宋雲輕點了點頭,“畢竟過於殘忍了一些,女官們教訓我們的時候,都只說後半截子,要我們引以為戒,不得視宮廷大禮為兒戲。我們也不敢置喙祖皇帝小心眼兒。欸,你可千萬不能拿出去亂說啊。”
楊婉抿了抿唇,把烘暖的手縮回被中,披著被子起身,舉燈走到書案前坐下,取出自己的筆記。
宋雲輕道:“大半夜地你折騰什麼呀。”
楊婉應道:“想起個事,得寫下來,不然明兒就忘了。”
宋雲輕聽了到也沒在意,懸起床帳子,摁著太陽穴道:“我覺得,我也該跟你一樣,起來好好默一默典儀流程。”
楊婉握著筆回頭道:“你別光說,起來呀。”
宋雲輕捏著被子自己和自己僵持了一會兒,終於狠了個心,“行,我也起來。”
她說著,穿了衣服下榻,也走到了書案邊。
兩個人各挑一燈,不知不覺就過了寅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