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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因為一個人知道自己不久會死嗎?”
“是的。所以,人一點一點地去開始死亡也是很自然的。年輕時就不同。”
薩特說這話的語氣讓波伏瓦十分震驚。他看來好象是站在生命的彼岸了。朋友們都注意到他的這種超然態度,許多事情在他看來是無所謂了,這無疑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命運不感興趣。這一年年底,薩特突然對波伏瓦說:“我的健康已經消耗光了,我活不過70歲。”不過薩特的情緒是不斷變化的。到第二年2月,他對波伏瓦說,“我想我還可以活10年。”這時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緊迫的危險了。
即使在他想到死亡時,他也不害怕死亡本身,而是想到對波伏瓦這樣的親人的影響。博斯特的哥哥彼埃爾病危時,博斯特問薩特:“你有時是不是害怕死亡?”薩特回答說:“有時是的。每個星期六下午,我去看海狸和西爾薇時,就對自己說,要是出什麼意外,那就糟了!”波伏瓦問:“為什麼是星期六?”薩特回答:“因為前兩次發作都是在星期六。”他為自己的死將破壞一個美好的週末而遺憾。
這一年5月以來,薩特經常喝酒過量,特別是趁波伏瓦不在身邊、無人管束的情況下,更是大喝一通;喝得醉了,走路搖搖晃晃,說話結結巴巴,有時摔倒在地上,鼻子都碰出血來了。波伏瓦多次問他為什麼要這樣過量喝酒,他不肯說,只是敷衍道:“因為這樣很快活!”實際上她能夠猜出這個原因:他正在寫《家庭的白痴》第四卷,他對自己的寫作狀況很不滿意,因此借喝酒來逃避自己遇到的煩惱。
這一年暑期,薩特同波伏瓦在羅馬度假,西爾薇同他們在一起。午飯後他們吃美味冰淇淋,薩特時不時突然奔向廁所,他的小便幾乎讓他來不及了。一天下午,他們由萬神殿回旅館,突然他在她們前面走得很快,一會兒他又停下來說:“貓兒撒尿在我身上了,是我走近欄杆時把我尿溼的。”西爾薇相信了,不禁大笑起來。波伏瓦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她什麼都沒有說。
10月初,他們回到巴黎。薩特小便失禁的情況已很經常。一次,在波伏瓦的住處,薩特起身上廁所,他的椅子上溼了一片。第二天波伏瓦對西爾薇說,這是薩特潑的一些茶水──為照顧薩特的面子,她想以此為他打掩護。西爾薇其實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笑著說:“是個孩子在隨地小便!”
第二天晚上,又發生了同樣的情況,那兒又溼了一塊。於是波伏瓦對薩特說:“你失禁了,應該去告訴醫生。”薩特十分坦然地回答:“我早已對醫生講了。像這樣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我喪失了這方面的細胞。”
他的反應出乎波伏瓦的意外。過去薩特在這方面是非常拘謹的,從不提及他的生理功能,而且一向料理得很好。第二天波伏瓦問他,像這樣小便失禁是不是讓他十分難堪,薩特微笑著回答:“一個人老了,就不能要求得那麼多!”
看到薩特這種隨和認命的態度,波伏瓦十分感動;同時她又為薩特感到悲哀:他一向是不服輸的,現在在歲月的磨損面前卻無可奈何了。
薩特身體的另一個煩惱是牙病。他的牙常有膿腫,非常痛苦,不得不把上牙全部拔去,配一副假牙。但他擔心這樣一來會影響他口腔的正常活動,使他無法在公眾面前講話。一天上午,他拔去了全部上牙,在回波伏瓦住處時,一路上生怕讓人看到。到第二天中午他配了假牙,情況比他想象的好:吃東西和說話都沒什麼影響,他才鬆了一口氣。
現在薩特的情緒好了起來。11月底,薩特和波伏瓦一起看了關於他的影片的試映。電影上的薩特同波伏瓦和其他朋友一起交談,仍然顯得生氣勃勃。看到一個個熟悉的鏡頭,波伏瓦默默地對自己說:“不,我們的薩特沒有被疾病壓倒,他還是他,堅強、熱情、充滿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