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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子把俞金有和他姐姐裝進另外一副糞筐,毛驢嗒嗒嗒地走起來。
劉世權今年十一歲,身體瘦得沒一點肉,一進筐子就搐成一點點了。他從糞筐的柳條縫縫裡看出來毛驢是往南山走的,順著溝沿沿走著。苗溝是一條又深又長的山溝,三面環山,下半截特別陡,是懸崖,苗溝村散佈在懸崖的上邊。要往南山走,就得繞著溝沿沿轉半個圈圈,把溝轉完。嗒嗒的蹄聲中劉世權聽見歡子說,這麼急著送啥嘛,天就要黑了!明早上再送嘛!
隊長說,天黑也要送。等到明天還不知道哪個又不中了!
歡子不出聲了,過一會兒又說,這天涼得很嘛,夜裡凍哩。
隊長說,先走,到前頭的馬家岔墊上些麥草。
毛驢轉上南山上又往東拐,爬坡, 後來又朝南走起來。劉世權覺出是走在董家山樑上了,因為他從筐縫縫裡看見了西邊低矮的群山,太陽沉進籠罩著千山萬壑的暮靄裡了,像個紅蛋蛋。董家山樑是通渭縣和靜寧縣的分界線,從北到南四十里,一直延伸到寺子川公社所在地。從寺子川往北再走三十里河谷,就到義崗川鎮了。董家山樑像高高聳起的驢脊背,它的兩邊有許多東西方向的山溝,苗溝是它北端的一條溝。
走了一頓飯的時間天黑了,這時隊長說話了:站一下,站一下墊上些草。隊長的胳膊伸進糞筐來了,拉劉世權。劉世權伸著蹲麻了的雙腿站起來才認出是到馬家岔村了,牲口站在一片麥場上。隊長抱了一捆草塞進筐裡,把草往四周撥了撥,叫他又坐下。這一次他覺得舒服多了,柳條條不硌屁股了,且從四周擋住了初冬的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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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5-11 02:56
牲口又走起來,走著走著瞌睡就上來了,但是隊長又把他拉醒了。隊長一邊拉他,一邊說:
權娃子,醒一醒。
劉世權問,俞家爸,做啥哩?
隊長說,不做啥,你接著睡。然後隊長又說,歡子,你看一下那兩個娃娃,好著沒有?
歡子的聲音傳來:好著哩,好著哩。
隊長說,好著了就好。我就怕路上死下一個。
沒那麼擔驚吧。在家裡好好的,在路上就能死了!
我就擔驚著哩。吃下草根根的,今天吃了些洋芋,還吃了些谷面粑粑,脹死了咋辦哩!
權娃子,醒來,到了!
劉世權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大概是半夜時分,隊長把他從背鬥裡拽出來了。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看見滿天星光下妹妹和俞金有、俞金花都在地下站著,周圍黑洞洞的。歡子正在拍打一個大門,大聲喊開門來!我們是送娃娃來的!好長時間,咣噹噹的一陣門響,一個老奶奶開了門,問你們是哪裡的?歡子回答我們是寺子川公社鳳凰大隊來的。老奶奶又問幾個娃娃?隊長說四個,老奶奶說跟我來。
這是個大戶人家的院子,四合院,廊簷上掛著個風燈,廊簷臺子很寬。老奶奶領他們走進一間房子。房子很大,一盞帶罩子的煤油燈亮著,可以看見有兩盤炕,一盤炕上睡滿了人,另一盤炕空著半截。老奶奶把靠窗根的幾個娃娃叫醒了,把他們的被窩抱到上炕上說,過來,你們幾個人到這達睡來。娃娃們都穿著破衣爛衫,懵懵懂懂地爬過去了。老奶奶轉過身來說,來,你們幾個靠窗根睡下,這達炕熱。然後又問,娃娃們,一路上凍壞了吧?娃娃們害怕,沒說話,老奶奶又把臉朝著隊長和歡子:有你們這樣做事的嗎,半夜裡送娃娃來!都快臘月了,凍壞了咋辦哩?隊長和歡子沒出聲,老奶奶又說,上炕呀,娃娃們。我給你們抱被子去。娃娃們上炕了,一會兒老奶奶抱來兩床被子撇在炕上,說,娃娃們,兩個人蓋一床。幼兒園剛成立,被子不夠用。過幾天就好了。然後老奶奶又問隊長和歡子:你們咋辦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