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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站內靜了一瞬,連軍樂聲都遲遲疑疑地顫了一顫。龍相把小號扔回軍人懷裡,自顧自地轉身又往遠了走,去抓另一人手中的長號。那人很識相,主動地給了他。主動給他他反倒又不要了,而是抓起鼓槌,在第三人懷中的西洋鼓上砰地敲了一下。
他還想去研究研究巨大的、金燦燦的圓號,可是未遂,因為露生硬把他拉扯回了車門前。他面對著眾人站住了,臉上帶著一點笑容,眼神則是有點直。因為方才他猛地高興了一下子,“高興”這種情緒對他來講,也是富有刺激性的。無數不相干的念頭在他腦子裡亂衝亂撞,讓他腦子裡像是放了禮花,漫天星塵漫天火,使他興奮得簡直無法進行思考了。
但他並沒有徹底失去理智。一位膀大腰圓的長袍漢子站在他正前方,正在對他連說帶笑,聲音嗡嗡隆隆的像是遠方的雷。他聽不清楚,但是也不問,單是微笑著點頭,又伸出手,和那漢子握了握。他甚至還聽見自己說了話,那話和自己之間隔了一層膜,也很模糊,“滿將軍,久仰久仰,這麼晚了,還勞你跑來給我接風。”
憑著直覺,他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得肯定沒毛病。抬眼再看滿樹才,他發現對方挺顯年輕,大個子、大眼睛、高鼻樑,上唇留著一抹青色,不知道是要蓄鬍子,還是鬍子沒刮淨。耳中的轟鳴慢慢落了潮,腦中的禮花也漸次熄滅,他一點一點地感受到了夜風的溫度。
像一臺精密的機器一樣,他那頭腦恢復了正常的運轉速度。他知道自己剛才高興大發了,八成是丟人現眼了,但是沒關係,他沒有“羞恥”這種情緒。他不羞恥,但他想露生和丫丫那兩個要臉的大概會很羞,所以得意地回過頭去,他對著那兩個人一撇下嘴唇,做了個頑劣的鬼臉。
露生沒理他,丫丫則是面紅耳赤地打著哆嗦,因為方才滿樹才笑眯眯地向她淺淺鞠了一躬,表示自己十分歡迎龍太太的到來。丫丫不慣交際,情急之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禮,總之反應過來時,她就見以滿樹才為首,好幾名大軍官都在對著自己呵呵地笑。
她嚇壞了,懵懵懂懂地先是往露生身邊湊,橫挪了一步之後,她心中一凜,又原路挪了回去。她想回家,實在不成,回火車上去也行。可是丈夫在前方忽然邁了步,自己勢必是要跟著他一路走下去了。
第十七章:誓言
露生想要看清楚滿樹才的模樣,可是無論如何,卻始終沒能看清楚。滿樹才個子大,嗓門也大,一路且走且談笑,言語親切。如果旁人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那麼第一眼幾乎要把他認成一位性情粗糙的好叔叔或者好伯伯。他對待龍相像是對待一位很招人疼的小弟弟,對待丫丫也像是對待一位很嬌弱的小妹妹,言談舉止間稱得上有那麼一點紳士風度。
坐著滿家的汽車離開了火車站,露生在兩名少將的夾攻之下,獨自坐在一輛汽車的後排座位上。冷不丁的,他心裡發了慌,因為想到儘管龍相帶了一列車的衛士,但此地畢竟是滿樹才的地盤,龍相和丫丫也正在前方滿樹才的汽車上。滿樹才只要起了殺心,龍相便是必死無疑——龍相併不是笨蛋,徐參謀長也是老謀深算的,怎麼這兩個人這回膽子就這麼大,說來北京就來北京了呢?
思及至此,露生就坐不住了,並且懷疑徐參謀長暗懷鬼胎——在他眼中,龍相幾乎就是一無是處,所以普天之下除了自己和丫丫之外,如若再有第三個人肯對他好,都可能是居心叵測。現在徐參謀長人在軍隊中按兵不動,攛掇了傻大膽似的龍相來北京見滿樹才,龍相若是死在這裡了,軍隊裡是不是就輪到徐參謀長獨大了?
冷汗瞬間滲了一後背,露生因為實在是沒有確實的證據,所以咬緊牙關強行管著自己,不許自己跳車。襯衫溼漉漉地貼在脊樑上,貼了一路,直到汽車在一處宅院門前停下了,汽車隊伍的車門乒乒乓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