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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三百篇言字解》是胡適第一篇正式的舊學論文。餘英時師指出:「當時中國留學生在專業方面有成績的人很多,但是在專業以外同時還能嚴肅地研究中國歷史文化的人卻寥寥可數了。」胡適在寫此文時還在讀農科,這就是他過人之處了。而且,這篇論文的寫作在胡適個人也是個轉折。因為胡適「數月以來之光陰大半耗於英文」,這是他到美國以後重新開始以中文做正式的文章,他自謂:「久不作文,幾不能達意矣。」一個多月後友人程樂亭去世,為之做小傳,又說「久不作古文,荒陋可笑」。到8月下旬做《康南耳傳》的結論,終日始成三百餘字,再嘆「久矣餘之不親古文,宜其艱如是也」。胡適重新開始以中文作文,標誌著他的英文已經上路。而其花不少時間寫正式的研究性文字,已是他終必轉專業的先兆。他在那年7月寫的《哭樂亭詩》中說:「我今居此邦,故紙日鑽研;功成尚茫渺,未卜雛與毈。」[36]可知他此時已下了很大工夫去讀故紙。但對能否成功,此時信心尚非很足。
的確,胡適到美之初,主要精力用於英文,結果進步明顯。而且胡適很能發揮他善於對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這一特長。他在英文課上讀了《哈姆雷特》,「連日作二文,皆以中國人眼光評之」,起初「不知彼中人其謂之何?」結果,「以中國人眼光」為莪菲莉亞辯護的那一篇「頗得教師稱許」。有了老師的鼓勵,胡適不久又做一文,「以中人眼光、東方思想評倍根(今譯培根)一生行跡,頗有苛詞」。這次他仍「不知西方之人其謂之何」?後卻不見記載,想是未得稱許。但對西人以中國人眼光談西洋事物,以後一直為胡適所發揚。到1914年夏,已頗有信心的胡適在給母親的信中,說他以後將「以中英兩國文著述」,胡母頗以為慰。而且他也確實成為能在美國報章上發表見解的不多的幾個留美學生之一。[37]
英文有了基礎,又能以中國眼光出之,胡適在一定程度上就有比美國學生所長之處了。此時轉系,證明對胡適是非常有利的。他的專業與學習興趣一吻合,學業立刻大進。1913年修滿學士要求的學分,併入選全美國優秀大學生聯誼會。美國不少報紙「傳載之,以為異舉」。到1914年初,胡適已自覺「近來之心理」頗樂觀,「吾與朋友書,每以『樂觀』相勉。自信去國數年所得,惟此一大觀念足齒數耳。」到5月,胡適以《論卜朗吟之樂觀主義》一文,獲得康乃爾大學的卜朗吟徵文獎,得美金五十元。且他「以外國人得此賞,故校中群皆以為格外榮譽雲」。胡適自己也十分興奮,本來剛寄了一信回家,馬上又寫一信,向母親報喜,以為此舉「果足為吾國學生界爭一毫面子,則亦『執筆報國』之一端也」。[38]
那年5月底,胡適再次說到「吾前此枯寂冷淡之心腸,遂為吾樂觀主義所熱」。心境一變,更是凡事都能見其光明一面。過去徘徊於「率性」與「作聖」之間的胡適,現在也覺得魚與熊掌兼得並非不可能。實際上,他很嚮往一種「率性」然後「作聖」的高妙境地。胡適那時在美國雜誌上看到一篇關於富蘭克林和莫扎特等的文章,「極喜之」,並將其大要抄在日記之上。該文說這些人能有所成就,正因「其所建樹,對於一己及社會皆有真價值者……以其對於所擇事業具深摯之興趣,故專心肆力以為之耳」。他由此得出關於擇業的結論是,父母「宜視其子女興趣所在以為擇業之指南」。如是,則「率性」也就能「作聖」了。[39]
但也就在這年5—6月間,因同學有的畢業歸國,頗引起胡適的鄉愁。他既想歸國,又想繼續多學知識,甚感矛盾。他自我剖析道:「餘素主張吾國學子不宜速歸,宜多求高等學問。蓋吾輩去國萬裡,所志不在溫飽,而在淑世。淑世之學,不厭深也。」另一個使胡適暫時不想歸國的原因,是國內局勢此時頗亂,「歸亦何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