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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顫,“這是……”
“楊婉寫的。”
張洛說著低頭看向書頁,“上月中旬,清波館刊刻此書被焚了刻板,之後我與五城兵馬司多次在民間清收這本書,但屢禁屢出。我原不該將此書給你,但她是為你寫的,在你死前,也應該讓你看上一眼。”
鄧瑛低下頭,手指輕撫書頁。
開篇第一章記述的是他受刑前後的那一段時間。
其中尾段這樣寫道:
自我見他時起,我即知道,我這一生是為鄧瑛活著的。但在刑房之外,我與這個人之間,尚有隔閡。他敬重衣冠,卻無衣遮蔽,我衣衫完整,卻不敢窺他。貞寧十二年,刑房之中唯餘一只炭火盆,而我臨火而坐,與他刻意保持距離,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奈何無從開口,只能騙他一句:“我也有些冷。”
與楊婉相識,一晃四年過去了,這一段文字將當年初見的細枝末節逐漸喚醒。那如樹長芽般的感覺似乎生自他的骨肉之間。鄧瑛記得她的確說過那句話:“那你再睡一會兒,我有點冷,再烤會兒火就出去了。”
實際上,後來她沒有走。
她就坐在他的刑床前,一直背對著他,即使聽到他因疼痛而發出的“呻吟”聲,也翻火極力地幫他掩飾,不曾回過一次頭。
她不著痕跡地護住了他的心。
於是,在那個寒氣逼人的夜晚,他也對著這個陌生的姑娘小心翼翼地剖開了自己的心。
他說他現在這個樣子,羞於與她共處一室。
而她卻回答說:“你才不需要羞於面對任何人,是朝廷羞於面對你。”
他說他沒有想通,他為什麼要在這裡受這樣的刑罰。
她反問他,“難道你寧可死嗎?”
如今,他逐漸想通了。
可是這個姑娘,卻好像想不通了。
鄧瑛望著書頁上的文字,背脊上生出一陣幾乎令他蜷縮的疼痛,他被迫放下手中的書,屈膝緩緩坐下。
“你不想看?”
張洛低頭看向他,“這本書是在為你平反。”
“我知道。”
張洛沉默了一陣,方道:“你想見她嗎?”
鄧瑛渾身一顫。
張洛接道:“你今日就可以見到她。內閣請旨鎖拿她受審,陛下準了。鎮撫司已遣人將她押回。不過你放心,她和你不一樣,陛下庇護她,不會傷及她的性命,等你伏法之後,此事平息,她還能活下去。”
鄧瑛站起身,面對著張洛屈膝跪了下去,雙手抬平,而後摁於牢室的席草之上,彎腰伏身,向張洛叩禮。“請張大人善待楊婉。”
張洛低下頭,“你覺得我善待你嗎?”
下跪之人輕道:“仁至義盡。”
“不假。楊婉對我說過,如果有一日,她也淪為階下囚,她希望我像對待你一樣對待她。”
他說完抬起頭,“鄧符靈,我起初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說,但是看過這一冊書後,我明白了七八分。她雖是個女子,但她為你握了筆,這世上舞文弄墨的文人有千萬,骨軟性弱者我在詔獄裡見得多了,唯肯欽佩,楊婉一人。你放心,我會善待你們二人。”
他的話音剛落,甬道處傳來一陣鐐銬拖曳的聲音。獄卒稟道:“大人,人已經從清波館押回來了。”
“帶過來。”
“是。”
那甬道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鄧瑛抬起頭,再一次看到了那張脆弱而明朗的笑容。
她和他此時一樣,身著囚衣,長髮散於胸前,面色發白,卻笑得十分真誠。
她被人架著,但一點都不狼狽,就連聲音也和從前一樣輕快。“鄧小瑛,我來找你了。拉過鉤的,你看我沒有失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