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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卻是看到了他身後,門外陰影裡的頎長身影,靜靜的面向滿室光亮和他們相擁的方向,不知站了多久。
夜色太濃,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第三十五回
紀桓靜靜的看著那光亮當中的女子,許是起得匆忙,她的長髮尚不及綰起,青絲如墨,長眉入鬢,一雙黑白分明的美麗眼睛清澈又明亮。
明明是記憶當中的樣子,明明在夜深人靜時無數次的出現在他夢魂深處,可是,當她真真切切的再次出現在他眼前,他才驚覺,原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珍藏著的記憶,不知何時,已落滿塵埃。
別後韶華渡景年,流光催出玉人來。
那如畫的眉目,在急急流年中,在另一個人的細心呵護下,已褪去曾有的青澀,取而代之的,是成長之後的優雅,伴著皎皎氣度,與連她自己亦是不自覺的嬌柔嫵媚融為一體,那一種美,震懾人心。
她靠在那人懷中,象牙白配青蓮色滾邊的素色暗花旗袍與他的黑呢大氅密密地契合在一起,竟有著說不出的賞心悅目,他想起了平日裡在報紙上見到的她,也總是一身合宜的旗袍,或怡然而立,或伴著那人,唇邊含笑,並沒有花哨的打扮和太多首飾,然而卻是讓端莊大方和光彩照人這兩種本來相悖的美麗奇異的融合在了一起。
她為著如今的身份,似乎已經將曾經喜愛的洋裝和種種精巧裝扮割捨,也彷彿一併割捨了從前的那些年少情愫,割捨了所有有關他的過往。
她自那人的懷中直起身來,眼角帶淚,眸光中卻蘊著心安。
她抬起頭,視線卻恰好落到他的位置,然後他看著她明顯的一怔,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在初春的巴黎,含笑給他聽的那些詩句——
若我遇見你,事隔經年。
我將如何致你?
以沉默,以眼淚。
事隔經年。
他與她,一個浸在深濃夜色,一個沐著華燈亮色,目光隔著時空,隔著脈脈前塵,又再一次的堪堪相遇,恍然間,只覺過往的一幕幕猶如浮光碎影掠過眼前,盈手難握,終不可追。
“慕桓!”終是他的妻子替他解了這個魔咒,她看見了他,不自禁的喊出了聲,小跑著迎了過來。
他低眉,對著妻子安撫性的溫倦淺笑,復又向客廳當中走來,竟是一眼也不再去看光亮處的那抹清麗倩影,“聽槍炮聲,像是在閘北的方向,打不到這邊來的,大家先各自回房休息吧。
又轉身對亦箏道:“準備幾個房間給薄將軍和他隨行的警衛。”
亦箏剛想說怎麼叫得這樣生疏,卻聽得薄聿錚淡淡開口,“不用麻煩,我來看看爸爸,順道接亦笙,公館那邊已經諸事齊備。”
不待紀桓開口,亦箏已經急道:“那怎麼行,現在都那麼晚了,外面又在打仗,你們就住在這裡吧。”
亦笙卻是看了一眼丈夫,沒有說話。
薄聿錚搖頭道:不了二姐,我們的人太多,不便叨擾。況我的公館也是在法租界內,相隔不遠,不會有事的。”
“可是……亦箏還是著急,不由自主的轉頭去看紀桓。
而紀桓淡淡看向薄聿錚,“時局動盪,沒有什麼比人身安全更為重要,那些細枝末節的事就不必太看重了。”
他話語中的雙關薄聿錚如何聽不出來,他卻只是一笑,“何以紀公館就比我那裡安全?”
紀桓眸光微動,卻是不動聲色的開口:“我在上海立足多年,與日本商行有良好的生意往來,前些日子日本浪人橫行之初,我就想辦法疏透過關係,如果今晚的戰火果真是終日雙方在開戰的話,那麼整個上海灘不會有哪裡比我這裡更安全——即便沒有這層關係,一個普通商人的家裡,總是比軍政要員府邸引起的關注要小得多,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