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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裡的西洋座鐘指到十二點,窗外天光正亮,豔陽照得青石板磚燙人。
盛夏裡的正晌午時正是最熱的時候,四合院子裡臥房中的拔步床卻緊攏著幔帳,縮在床上的人兒縮成了小小一團,在被子裡直打哆嗦。
打哆嗦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若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六歲,誰都免不了慌上一陣。
——二則是,十六歲的這個時候,她正打擺子1。
對十六歲,楚沁最深刻的兩個印象就是:一、自己嫁了人,二、嫁人後的第三天她就開始打擺子。
除此之外,她就什麼也記不得了。沒有人會把生活中的雞毛蒜皮記上幾十年,再說,也沒人知道那些陳年舊事有朝一日還要再走一遍啊?
楚沁於是就一邊專心打擺子,一邊琢磨這重來一遍的日子該怎麼過。
她心裡不禁有些煩躁。因為她在定國公府立穩腳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穩紮穩打了十幾年才安撫好了刁鑽的婆婆、野心勃勃的妾室,如今要她重頭再來,她是真的不想。
那或者,就不應付?
反正她已然多活了一輩子,橫豎都是賺了,不如肆意妄為。
更何況……
楚沁閉上眼睛,打著寒噤深深地吸了口氣。
現下看來,上輩子她過得也並不好。
她的確在定國公府立穩了腳跟,偌大的一個國公府里人人都誇她,連京中都是她的美名,但她過得並不快活。
甚至可以說,她一天都沒有快活過。每一天,她都筋疲力竭。
所以病重之時她渾渾噩噩地總在想,活成那樣到底圖什麼呢?
嘀嗒,嘀嗒。堂屋裡的西洋座鐘不知不覺又走過了半個小時。
十二點半的時候,楚沁撐起身子喚了人。
候在幾步外的清秋和清泉相視一望,清秋疾步上前,床幔揭開一角,楚沁蒼白的小臉露了出來。
她薄唇還在打顫,貝齒不受控制地輕敲,說話時咯咯咯咯的:“去……去提膳吧,告訴膳房,我想吃川菜。”
“川菜?!”清秋錯愕,正想勸勸,楚沁已有氣無力地倒回去,呢喃著又吐出一句,“冷,想吃辣的。”邊說邊指了指矮櫃,“要毛血旺,多放鴨血和毛肚。去取二兩銀子,勞他們幫個忙。”
聽到“毛血旺”三個字,清秋更是面色慘白。直到楚沁的後半句出來,才可算讓清秋定了心。
她湧到嘴邊的勸語到底是沒說出來,這便依言出了門,走出裴家三郎所住的睦園,直奔裴府的到膳房去。
這個時辰,膳房裡正忙得熱火朝天。
定國公府是京裡的顯赫人家,門楣極高,如今的定國公雖是閒雲野鶴地出去清修去了,府裡也還有定國公夫人與六個兒子和四個女兒,偌大一個國公府以小家庭分成了數處園子。膳房前後三進的院子要備這麼一大家子的膳,總能忙得人四腳朝天。
好在,掌事的章師傅是個有本事的人,膳房的一切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條。
清秋剛到院門口,門口負責領人進去的三個小廝就迎上前了一個,堆著笑作揖:“姐姐可來了,這邊請。”
他邊說邊將人往裡帶,低低躬著身子,討好說:“師父聽說楚娘子病了,瞧著目下天又熱,特意備了清粥小菜還有涼麵,只盼楚娘子能多用一些。”
楚娘子說的便是楚沁。依本朝的規矩,嫁了人的婦人理當都可稱一聲“娘子”。但在深宅大院裡,能尊“大娘子”的非是掌家的那一位不可。
譬如定國公府,就是如今定國公夫人稱胡大娘子,底下的幾個兒媳統稱“某娘子”,妾室叫“某姨娘”。
再往下,沒名分的通房妾侍連姨娘都不能叫,只能叫名字,和婢子沒什麼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