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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之上,一支二三十艘大沙船組成的船隊,鼓滿風帆逆流而上。
沈樹人獨立船頭,看著兩岸群山次第倒退,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畢竟他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到內陸省份。親眼見到時的視覺衝擊力,教科書上那些地理知識還是遠不能比的。
“嘶……我這是到湖廣做官麼?要不是地圖上明明白白說這裡是黃州,我都以為是途經三峽要入川了。”沈樹人忍不住感慨。
“少爺除了去京城,還沒出過遠門吧,這也正常,我們跑慣了長江的,都知道過湖險要,不然江西漕糧何必再加徵兩錢的過湖銀呢。”他的跟班沈福跑過遠航,長江各省都去過,不以為意地解說著。
此時此刻,船隊已經進入黃州地界,大約過了鄱陽湖口對岸的黃梅、廣濟二縣,再往前就是蘄州了。
府治黃岡還在流賊控制下,所以沈樹人為自己這個黃州同知選擇的臨時辦公地點,就在蘄州了。蘄州再往上游經過蘄水縣,更遠處就都是敵佔區。
昨日經過黃梅、廣濟時,沈樹人還以為黃州地界也有不少平原,現在才知道那兩個縣只是特例,是千萬年來鄱陽湖水漲落淤積出來的平原。
過了鄱陽湖口後,長江兩岸都是高山,南岸是湘贛邊界的羅霄山脈,北岸是鄂豫皖邊界的大別山。
整個黃州絕大部分都在大別山區。只有一條條從大別山上流下來、注入長江的小河,兩岸有些狹窄的河谷平原。
各個縣城都分佈在這些河谷平原上,以至於相互之間陸路不通,需要翻很險惡的山。
當地人去鄰縣,一貫以來都是先坐船順流而下進入長江、然後再航行到另一條小河的河口、再逆流而上。最終的實際里程,可能比兩縣之間的直線距離遠倍還多。
但即使如此,走水路也是划算的,誰讓水運成本低呢。
“我這是自投羅網,到了一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做官吶,這不光是流賊的問題,連環境都這麼惡劣。”
眼看著前面蘄州縣的碼頭、出現在江平面上,沈樹人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好在他很會自我安慰,稍微一琢磨,也就想通了——如果不是地處大別山區險惡之地,他還怎麼仗著天高皇帝遠搞自己的根據地?
肥沃平原確實爽,但朝廷將來看你種田種得好,一紙調令就能把你調走。山川閉塞之地,朝廷的控制力也弱。
否則要不說《三國志》上,漢末最早動了割據之心的軍閥劉焉,要自請為益州牧呢,不就是因為山裡皇帝管不到嘛。
別人要等190年董卓亂政後才能從官場邏輯轉向爭霸邏輯,轉得早的都被朝廷剿滅了。而劉焉只要放出米賊張魯截殺漢使,可以187年就切換到割據爭霸邏輯,當自己的土皇帝。
空間,是可以換取時間的。交通越不便,能打的時間差越久。
而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在交通便利地區想當軍閥割據的,最晚到崇禎十五年都會被皇帝幹掉——《明史》上記載賀人龍儲存實力、失陷二督,不就是在崇禎十五年被孫傳庭遵旨砍了麼?
可見崇禎一直到十五年,還是有能力亂殺地方武將的。楊嗣昌歷史上更是在崇禎十四年底因為陷藩憂懼而死,可見皇帝的控制力。
左良玉的狼子野心暴露得比賀人龍晚,崇禎十六年初之後,再也沒聽說皇帝有殺戮地方大將的控制力,所以後來左良玉尾大不掉、成了南明一害。
可見天下到了那一年,才算是完全轉入了“你割據朝廷也拿你沒辦法,還只能捧著你”的爭霸邏輯。
但沈樹人不用等到崇禎十六年初再割據!他就可以用空間換時間,提前兩年半開始以爭霸思維佈局!
先定一個小目標,在崇禎十五年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