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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每年春節都有人準時上門要債。沒有錢的時候,馮瑤把家裡新收的米拿出來抵錢。怎麼可能立刻拿得出2萬。
“那天我覺得他和平時都不一樣,發瘋了,眼睛紅紅的,帶著血。”馮瑤又重複了一遍。“他真的要打死我。”
當時馮瑤已經經過了一輪漫長的毆打,鼻樑、眼睛、頭部都留著血。程峰似乎覺得用拳頭打累了,喘著粗氣去廚房找菜刀。
馮瑤害怕了,慌不擇路跑到菜園。程峰追趕她,天色太黑,被石頭絆倒撲在地上,一隻手順手攥住了前面馮瑤的腿。
那隻手像是帶著火,發著燙,要把馮瑤拖進地獄裡去。
絕望與驚恐之下,馮瑤摸起旁邊的鋤頭,對著程峰的頭砸了下去。
“你第一次砸完程峰的時候,肉眼能夠判斷他能否爬起來嗎?”
“我不知道。”馮瑤搖搖頭。“太黑了,我又害怕,看不清。”
蔣序繼續問:“當時他有意識嗎,還是昏迷了?”
“有。”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他倒在地上,想要靠近點,看他有沒有事。”
“然後……他說話了。”
馮瑤語氣終於發起抖來,帶著明顯的絕望。
“他還在罵我,說今晚肯定要殺了我。”
出了看守所回律所,下午三點,離開了高牆,外面陽光明晃晃的,如同隔世。
何巍懨懨的,眼睛有點紅,看起來情緒不高。
回到律所樓下,蔣序沒有直接上樓,先帶她去咖啡廳喝了杯咖啡。
“可以同情當事人,並將同情投入到拼盡全力為對方辯護之中。”
蔣序望著對面攪動咖啡的何巍,提醒。
“但不要因為同情影響自己的情緒和專業性。”
這是律師的必修課,何巍剛畢業沒多久,難免有些情緒波動。
何巍點點頭,惆悵地嘆了口氣。
“我就是覺得,這種日子居然過了17年。如果能夠狠心早點離婚,或者早點有人干預制止,沒準……”
她想起馮瑤說的話,沒有繼續往下說。
“很多女性剛開始遭受家庭暴力,會因為困惑和高度緊張,下意識委曲求全。等到施暴多次發生時,發現自己沒辦法反抗,就會開始出現後天無力感,沉默忍受暴力,並陷入自我懷疑。而施暴者在嚴重施暴之後,往往會懺悔、賠罪一段時間,保證決不再犯。讓受害者覺得有留下來繼續與他共同生活的理由,直到暴力再次發生。”
蔣序垂眼喝了口咖啡,滿嘴苦澀。
“這種輪迴模式一直持續到受害人以暴制暴,結束暴力。這就是心理學家雷諾爾·沃柯博士所提出的,家暴中女性普遍存在的受虐婦女綜合症。”
這個過程聽起來就像是精神和行為馴化,何巍張嘴又閉上,痛苦地揉了揉臉。忍不住問:“師兄,你怎麼對家暴這麼瞭解?”
蔣序語氣平靜:“大學的時候專門看過相關的書。”
說完,他忽然提問:“我國的《反家庭暴力法》是什麼時候提出的?”
何巍一怔,放下手:“2016年。”
蔣序點點頭:“2016年國家出臺了《反家庭暴力法》,但很多像馮瑤這樣在家暴中的女性,可能一生都不知道有這個法律。”
法律,這個詞對這些習慣生活在黑暗裡的人來說是那麼難以想象。
“因為沒有辦法阻止暴力,很多人會尋找另一個精神寄託,比如孩子,作為她們生活裡唯一活下去的動力。”
蔣序說完不知為何沉默了很久,咖啡店門口的風鈴因為有人進出,發出破碎的聲響。
“ 一旦唯一的希望被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