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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懷虛還有些不踏實,朱貴卻悄無聲息地走出來,朝他笑著一彎腰,一擺手,恭恭敬敬地道:“王六公子,請。”
斜陽透過半卷的湘妃竹簾灑入室內,有微塵在光柱裡翩翩起舞,張儀正在桌旁獨坐沉思良久,方執起酒壺滿滿斟了兩杯酒,然後拿起一杯,輕輕碰碰另外一杯,低聲道:“人生難得一知己,雖然他只是個笨蛋書呆子。幹!”一口飲盡,唇角有笑,眼角有淚。他丟下酒杯,站起身來,將袖口用力擦了擦眼角,微笑著大步走了出去,走進絲竹喧囂脂粉酒香中。
日影西斜,七八輛馬車由衣著整齊的僕役們簇擁著進了上京城,在街口互相道別後各自散去。學士府的馬車裡,許櫻哥斜靠在靠枕上養神,梨哥坐在一旁耐心地拿著蒲扇替她打著扇子。
許櫻哥看著梨哥那認真的小模樣兒,忍不住微笑著摸摸她柔軟的鬢髮,柔聲道:“怪累的,我不熱,不要忙活了。”
梨哥想起今日驚心動魄的一系列遭遇,猶自後怕不已,小心地扶住了許櫻哥的右臂,道:“今日可嚇死我了。多虧那位康王府的國公爺幫姐姐正了骨,不然要一直等到三叔父和太醫去,豈不生生把人疼死?”
看著梨哥那雙清澈透明不曾受過汙染的眼睛,許櫻哥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實情告訴她:“其實,今日我最兇險的不是在馬球場上,而是在那位國公爺闖進去以後。”
梨哥吃驚地睜大眼睛:“這是怎麼說?”
許櫻哥緩緩把經過詳細說了一遍,梨哥聽得臉色煞白,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為什麼?”因為家裡人有意無意的保護,在她的世界裡最了不起的事情就是父親去世,以及前段日子的裙子自燃事件,哪裡又曾經遇到過這種醜事惡事?她雖知馮珍兒等人不懷好意,卻不明白馮家姐妹為什麼要這樣做,張家兄弟倆又是什麼目的。
許櫻哥道:“自己想想今日看到的聽到的。”
許久,梨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著眼道:“我有個想法,那位三爺不見得就是一心想報復姐姐啊。他若真有心,便不用給你接手臂,只管看你疼就夠了,且雙子不是說了麼?他把那惹禍的胭脂馬後腿都給敲斷了……”
許櫻哥臉上的笑容倏忽不見。
第67章 不安
許櫻哥心裡頭說不出的煩躁,隱隱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但她自來穩慣了,笑道:“咱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他替我接手臂,應該是不想讓他兄弟出風頭;敲斷胭脂馬的後腿,指不定是為了掩蓋罪證。反正絕對不會是好心,不要忘了他當初是怎麼和我們起衝突,又是怎麼對待趙璀的。便是他不恨我了,也不至於突然就變得這麼好。下次遇到他就趕緊地跑遠些,出門做客時身邊更是不能沒人陪著,也不要往人少處走,誰叫你去都不要聽,便是用了我的名義也不要信。”
“知道啦。我一定不會亂走的。”梨哥不懂她那句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具體是什麼意思,但也懂得大體的意思,確認許櫻哥的傷臂果然不疼後,便從車廂抽屜裡取出早前許揭買的人偶,一一擺放在膝蓋上賞玩,纏著青玉幾個一起玩過家家。
馬車從獅子樓下駛過,樓上有人大聲說笑。許櫻哥仰頭隔窗看去,但斜陽的光線太過刺眼,她並看不清楚那人的容貌,只依稀看出是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斜倚欄杆,也不曉得是誰家的浪蕩子。
夜已深沉,學士府的正院裡燈光猶自明亮。
姚氏在新請來的那尊菩薩像前恭恭敬敬地敬上香,又神色肅穆地拜了幾拜。
“夫人還不歇息麼?”許衡披了件半舊的道袍,趿拉著鞋子走進來,見老妻兩條纖細的彎眉間蘊藏著一層淡淡的愁意,曉得她在憂慮什麼。便安慰道:“不要想太多。兩個孩子不是都平安回來了麼?櫻哥也沒吃什麼大虧。”
姚氏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