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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別人。就我和他。

不知道。那時候不是很多人有這份包廂待遇,我猜。

我們還談到他的兒子。他告訴我他兒子成了軍隊的養豬模範。他從來不提他的女縣長妻子。

還談到了我的父親。太陽的光斑在他額頭上縮小。顏色深起來。他的臉色也深起來。晚飯是他叫服務員送進來的。他微笑著看我,他把肉積攢在碗邊,最後一口塞進嘴裡。他悠然而響亮地咀嚼著,唇齒顯得那樣剛勁。我們已經像同齡人那樣輕聲問答。

從此的七年之後,我十八歲,老遠地找到賀叔叔的瓜棚。那是他出獄後的生活。和一切以及他自己的背景都缺乏銜接。我們繼續那場開始在火車上的輕聲問答。

我問,他偶然也問,主要是問我將來。我是問他的曾經。他的《紫槐》,他的母親。小時,故事中的主人公能否坐在你面前填掉你一個又一個疑團,是大事,他催促我睡去,他好辦辦公,看看檔案、稿子。

第二部分 2。心理醫生在嗎(17)

九點多鐘,他拉開門喊來一個服務員,讓她打一盆熱水來。水放在我鋪前,他說:來洗腳吧小夥子。我慢慢蹭掉涼鞋,忽然覺得這事有些奇怪。

忽然覺得腳是不能給他看見的,一個蠻橫突兀的動作,我把兩隻赤裸的腳縮到裙襬下面。我整個身體蜷起,兩膝折成對摺,縮在連衫裙筒中。

賀叔叔沒有感到這個女孩一時興妖作怪。他不去體察她突發的羞惱,說:我出生的地方,水可稀罕!他把自己的鞋脫下,又脫襪子挽褲腿,把兩個長方的大腳浸泡入水。兩個腳像放回池塘的鰱魚那樣馬上有了生命,有了對舒適的貪戀。不知怎麼,我就跟著把腳也擱進盆裡,我兩隻腳背上有褐色花斑,太陽把涼鞋的花紋攝在面板上。我一個夏天只有一雙涼鞋,鞋穿到灰飛煙滅,它的影子卻留在我腳上陪我入冬天。

像第一次穿泳衣下水那樣羞臊而興奮。腳心觸在那寬厚的腳背上,我渾身汗毛刮過一陣風。

我想賀叔叔也感到了我的異感,我的臉一定紅了。他打趣著什麼。我笑。水漫出盆沿。儘管他是我最親近的一個長輩,如此的接觸帶來的一層接近我們都沒有意料到。彷彿某種動物的肢端,或某種植物的根莖,它們是不該裸露的——不該在裸露時被觸碰的——不該在裸露時被一份同樣的裸露去觸碰的。一開始他預感的不妥,此時來臨了。

他感覺到十一歲的女孩在偷偷地感受一份不該被感受的舒適。他想把不妥之感更正過來。嘿嘿地笑,說這雙小腳真像老虎臉。他在不假思索時常會流露別開生面的想象。

氣氛被打了岔,他用腳心搓著我的腳,像我爸那樣同我嬉鬧。水潑了一地。我現在去想,我們當時都使勁要借一個事情的表象和我們表象的關係,隱秘地,在離表層很遠的地方,從完全陌生的觸碰中偷得一點兒舒適。

非常越軌的感覺。

肉體和接觸在我們是決定性的,含羞草一樣敏感的肌膚,神經全招展在外,卻一碰就疼得萎縮了起來。於是那疼痛的抖瑟便是我們的快感。隱約的犯罪感滿足著瘋狂的好奇心。一個部位的裸露(哪怕是可以公然裸露的部位)同他身體一個裸露的區域性相碰,它便是個閘口,所有的感知透過它釋放出去;所有的神經從那兒如某水族那繁密的觸鬚一般伸延出來。性的官能擴大、推移,逾越二十世紀心理學所指的三個性感區域。我們四十五年的共和國,禁慾使我們的肉體演變,同時不違伊甸園的天命。這演變使肉體的每一寸領土都可耕,都是沃土,都蘊藏著生養繁衍的希望。慾望可以在肉體的各部分得到疏通和交換,在任何既定場合。

我十一歲。

大概是的。但更重要的不是性早熟,是因為理想和虛偽,使我們寧可相信十一歲的女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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