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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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第一次出征苗疆卻兵敗雞鳴山時的那個夜晚。
皎潔的月光清冷地灑落在寶藍色的錦被上,閃著幽暗的光澤,像凝固的潭水般壓在身上,沉甸甸,讓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可當被皇上派到他身邊保護他安危的範維綱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他“侯爺,您害不害怕”時,他放在被子裡的手緊緊攥成拳,聲音卻如風般的輕、雲般的淡:“有這些害怕的時間,還不如好好想想明天麼辦!”
本是一句逞強的話,卻讓他一個激靈。
當即就起身穿衣,讓範維綱喊了所有的將領一起商討對策……這才有了眾位將領的眾志成城,才有了苗疆之戰的轉機,才有了今天的戰功赫赫。
兩個人的回答,何等的相似。
是不是此時的十一娘也和那時的他一樣,不是不害怕,不是不後悔,不是不猶豫,不是沒想過回頭,而是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後悔、猶豫、回頭。前面是崇山峻嶺,後退,卻是深潭壑谷,唯有什麼都不想,一心一意硬著頭皮朝前走。
如今的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那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了。
可初夏時才過及笄禮的十一娘呢?
會不會像當時的他一樣,在夜深人靜時自問“如果換成了父親,會怎麼做呢”、“如果是二哥遇到了這樣的事,會怎麼做呢”……
她又會問誰呢?
徐令宜想起三日回門時大太太毫不留情的訓誡、送別時五姨娘躲閃的目光,他的心如針般被細細地被刺了一下。
一些被他刻意壓在心底的東西就無法壓制地湧上心頭。
手指像被燙著了似的,飛快縮了回去。
“默言,”他凝望著她,“你是從小身體就不好?還是到燕京以後,身體開始不好的?”
今天的徐令宜,有點奇怪。
先是像個很信任她的老朋友似的調侃她,讓她別真的把十娘氣壞了,又莫名其妙地關心她怨沒有怨過大太太,然後目含憐愛地撫挲她的臉,最後又一臉凝重地問起她的身體來。
十一娘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一直有用藥。
說起來,自己成親也有一年多了……他,是在問孩子的事吧!
十一娘垂了眼瞼:“小時候是曾病過一場。養了大半年,好了以後就一直沒怎麼病過!”
“是什麼病?”徐令宜追問。
十一娘猶豫了片刻,道:“我和十姐起了爭執,冬天地滑,結果不小心把頭撞在了走廊旁的落地柱上。”
徐令宜驚愕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羅家是江南旺族,又不是什麼寒門祚戶,養在深閨裡的小姐,起了爭執沒人勸架,反而把頭撞到落地柱上。那身邊的丫鬟、媽媽們都在幹什麼?如若不是有人暗地裡縱容,何至於此!
他的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
氣氛就驟然冷了下來。
十一娘汗顏。
十娘乾的事已經夠驚世駭俗的了,現在徐令宜只怕對十孃的印象更差了。早知道就不把這件事告訴他了。
她笑著調節著氣氛:“還好只留了一道不到寸長的疤痕,又在頭髮裡……”
只是話沒說完,徐令宜已道:“給我看看!”
十一娘微怔。
徐令宜的手指已落在她的頭上摸索。
原來是要看自己的傷疤!
十一娘索牲歪了頭,大大方方地指給他看:“在這裡!”
徐令宜細細地摩挲著那道疤痕,想到當時的兇險,不由問道:“那時候害怕不害怕?”
害怕?
當然害怕!
睜開眼睛驚覺自己獨處異世,害怕與人相處被人看出破綻,害怕在陌生的環境裡舉止不當被人當成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