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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著的人吃了一口面,順手把膝頭放的書冊擲到地上,剛好砸中地上人的斷指,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氣。那人卻哈哈大笑,幾口把面撥拉乾淨,又開始吸溜吸溜大口喝湯,彷彿他痛楚的聲音格外下飯。
陳默低頭。過去的二十多年裡,他總是在低頭。
來《東都》的人,都是視人生如豪賭的人生贏家,他不一樣,他輸不起。
他得想盡一切辦法活到最後,不能冒險,不能賭命。賭輸了就得回去,就得低頭,承認自己一無所有,一無是處,假裝那些骯髒齷齪的秘密從未發生,假裝丟了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假裝他無欲無求,甘願閉上眼睛過一生。
每當他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會想起那個莫名其妙拉著他講往事的姑娘。他對她,與其說有什麼旖旎情思,不如說是物傷其類。他們是兩隻感情冷漠而遲鈍的怪物,在偌大的洛陽城裡不停地擦肩而過,離得遠時可以相互溫暖,離得近了反而會刺傷彼此。
他以為他們可以一直這樣遙遙相望,偶爾一起喝喝酒,也是個不錯的結局。可當她真的一意孤行,要在御座前送死時,他竟心中大為慌亂。
若他不出手,無人會阻攔裴懷玉。她會血濺當場,一如當年的程將軍。
那雙瀕死的眼睛,讓他在那之後無數個日夜裡深深唾棄自己的無能。
他腦中熱血上湧,幾乎要怒吼出聲,反應過來時,已經躍身出席,用手邊金盃擋住了裴懷玉洶湧的殺意。
瑪瑙杯無聲裂開道道細紋,他抬頭與她四目相對,見她平靜如瓷人的臉上,竟有他沒看懂的錯愕與後悔。
接著便是金盤落地的聲音。裴懷玉與幕後看不見的人設了局,把他不偏不倚騙進了網中。
手上又是一陣刺痛。那長著一雙鷹眼的人見他不肯開口,又親切地蹲下來,拾起沾了血的書冊,頗為嫌棄地用指尖掂著翻了幾頁,作諄諄善誘狀講給他聽。
「以汝今日之罪,來某本應讓汝痛快地上路。怎奈聖人要個供狀,便得委屈崔中郎,伸伸手指頭,往這供紙上按個印子。」
陳默已經痛到麻木,不知道自己還剩幾根手指頭。只能抬起眼皮,半死不活地看著他。
那自稱來某的人仔細瞧了瞧他的手,驚訝道:「啊呀,方才審訊怎夾斷了手指頭?是來某的疏忽,還請崔中郎多多擔待。」
說完,他從案几上取下已經擬好的供狀,拿起陳默沒了知覺的手,沾著血在供狀上按了個印子。
按完了,他拿起紙在燈光下端詳許久,才彷彿自言自語般地說:「崔中郎可知,來某能寫成《羅織經》,還是拜汝等所賜。」
「五年前在太原寺,來某第一次瞧見鸞儀衛辦案。那時鸞儀衛方創,正是風光時候,洛陽城中,何人不識這武太后身邊的得力豺狗。」
「那時我就想,像我這樣出身卑賤的人,若是能像鸞儀衛這樣,能做高門士子們做不了的髒活,替太后殺了她不喜歡卻殺不了的人,我就也能有出頭之日。」
那張供狀被他疊得方方正正,小心放進懷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陳默,像在看一隻螻蟻。
「你是鸞儀衛裡最好殺的一個,弄死你,也不算是來某的本事。總有一天,我會讓李太史也進來,逛逛我的新開獄。」
他從袖籠中掏出一塊絹,仔細地擦拭鞋底血跡,接著便起身要離開牢室。此時長廊盡頭卻傳來鐵鏈鋃鐺聲響,夾雜著急促腳步聲與官兵呼喊聲。來俊臣腳步頓在當地,目眥欲裂地盯著快步走進來的不速之客。
來者是六品司刑寺丞、奉命與來俊臣共同審問程雲中的徐有功。他衣袖飛揚,右半邊袖子卻被扯下來半截,露出流血的手臂,頭髮也亂糟糟,像是剛剛經歷過一番撕打。
徐有功走進石室,直接繞過了面色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