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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洲的家在偏僻的城中村,父母都去外地打工去了,只有過年才回來短短一週。
晚上起了風,天氣是纏綿的濕冷,颳得眼眶生疼。枯枝樹影躍動在漆黑的牆面上,不時傳來幾聲尖銳急促的哨聲。
路燈不夠亮,不知道誰家的黑狗被關在門外,在牆角匍匐行動,汪汪直叫,老式小區變成了恐怖片裡的場景。
季洲拿著鑰匙開啟門,溫暖昏黃的燈光傾瀉出來,心裡的緊張消散了些。
奶奶端著粥出來:「洲洲,餓了嗎?再喝點湯吧。」
季洲搖了搖頭,臉色發白。
今天只是普通的一天,與過去的大半年沒什麼區別。
——放下書包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關到浴室裡,狠狠地、反覆地搓洗著身體。她開的冷水,冷氣入骨,面板一陣一陣顫慄,死死咬著唇,搓到發紅,生疼。
似乎又重新感覺到那雙粗糙的手碰到她的身體,男人低喘的聲音縈繞她肩頭,帶著微醺的酒氣。男女力量懸殊,何況她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
她無能,無助,咬牙切齒,任由那汙垢灌入鼻息,灌到更深處。
她恨江萍,更恨她的老公張竹慶。
她身為江萍的課代表,江萍讓她放了學幫忙改試卷,後來江萍有急事就走了,聽話如她,不知道該不該走,哪想到就是這麼一猶豫,卻等來了變態。
她恨世上的所有變態。
也同樣恨自己。
季洲蹲在牆角,臉頰瘦弱蒼白,眼淚一行行落下來,分不清是水是淚。
白天她可以假裝若無其事,可那些暗黑的、負面的記憶一遍一遍在夜晚湧上腦海——提醒她,事情就發生在這樣一個黑夜。
是黑夜嗎?
是地獄吧。
同樣的夜晚,月亮並不明亮,藍茵茵的光像野地裡的篝火。
宋望寧回到家裡,慣常等她回家之後才關燈,可今晚家裡黑漆漆的。
越往裡走,就越能聽見沈書珺的嗚嗚哭聲,她知道早上為什麼沈書珺莫名其妙罵她了。
今天是妹妹的忌日,那個可愛的、洋娃娃似的妹妹,她視若珍寶的妹妹。
妹妹三歲那年,她十歲,還在南方的小城,全家一起吃酒席,妹妹吵著想要喝飲料,宋望寧本來不想去。沈書珺溺愛她,非要宋望寧去。
上臺階的時候,宋望寧在前,就是這麼一個轉身的功夫,三歲的、可愛的妹妹被一輛轟鳴而過的大貨車碾壓,被無情地奪去了生命。
外婆給母親取名書珺,是期待她長成一塊美玉,知書達理。
沈書珺年輕時間留著飄飄長發,面板白皙,十里八鄉都知道她的溫柔賢惠,她確實朝著外婆期待的方向成長。
哪怕後來愛上了不講道理的宋國軍,沈書珺的溫柔也不曾改變。
直到小女兒猝然離世,徹底改變了這個女人。
她變得偏執,暴怒,為所欲為。
出事那幾年,她精神恍惚,怪宋望寧沒看好妹妹,將宋望寧視作肉中刺,眼中釘,街坊鄰居都勸她,寧寧也是可憐人。
後來,她誰也不怪了,也不再提起妹妹,卻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對宋望寧好。更多時候,她們就像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
宋國軍去外面喝酒了,臥室門沒關,沈書珺坐在床角如小獸一樣嗚咽,露出難得的脆弱感。
宋望寧默默嘆了口氣,沒去打擾沈書珺。
胸腔裡掀起隱秘的痛楚,宋望寧躺在床上,眼淚啪嗒啪嗒,哭濕了枕巾。
大家都說她沒錯,宋國軍也沒怪於她。可是她真的沒錯嗎?的確是她沒看好妹妹啊。
宋望寧又想起今天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