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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瓚起來,挪挪身體向前,把腳伸到盆裡。水並不太燙,他試了試,這才把腳沒入水中。
溫熱的水包裹著雙足,一陣舒服。王瓚享受了一會,抬眼看看阿四:“去斟茶來。”
阿四瞅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出去。未幾,他小心端著一盞茶進來,遞給王瓚。
王瓚接過,低頭吹吹熱氣,剛抿一小口,卻皺起眉:“水太涼,跟你說過,水要燙些才能出味。”說著,把茶盞還給他。
阿四看看他,又看看茶盞,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麼,悶悶地接過茶盞。他走出去,過了不久,又端著茶盞進來。這一回,的確燙了許多,沒接到手上都能看到冒起的熱氣。
王瓚接過,吹了吹,唇剛碰盞邊就像被刺了一下。
“這麼燙?”他忙把茶盞放下,用手拭嘴,不悅地看阿四:“再去換。”
阿四瞪著他,只覺再也忍不住,猛地將地上的空桶一踢。
“咚”地一聲,桶倒下,碌碌滾向一旁。
“我隨你出來是要尋阿姊,不是做什麼僮僕!”阿四豎起眉毛怒道:
王瓚卻不緊不慢,睨著阿四。
“是麼?”他神色自若:“當初也不知誰一定要我帶他離開塗邑,畫押賣身也在所不惜。”
去年,大軍班師回到平陽郡的時候,王瓚遇到了剛從塗邑逃出的阿四。他渾身汗膩,在行伍中見到王瓚,就立刻跑到他馬前,一臉急切地問他馥之阿姊在哪裡。王瓚說不知道,阿四卻急了起來,拉住王瓚的馬不許他走,一定要王瓚帶他去找馥之,還威脅如若不然,就去大將軍面前揭發他濫用職權密謀不軌。
王瓚答應阿四將他帶上。
這自然不是因為阿四那點沒斤兩的威脅,只是自草原歸來的這一路上,他曾多次向毛醫正驗對,已經明白那解藥之事八成有詐。雖然自己當初也是半信半疑,卻仍然覺得姚馥之那妖女可恨。如今遇到阿四這般,他突然靈光一動,覺得或許是老天憐憫,要給他解氣。
阿四一聽這話,火氣更是竄起,憋紅了臉,幾乎要將手中茶盞扔到他臉上:“我又不識字!你說我在上面摁個手印就帶我走!”
王瓚卻一臉不以為然,笑笑,閒閒地將腳在水盆裡撥著:“賣了就是賣了。怎麼?要我讓阿泉再教你一次?”
他的聲調悠悠,阿四聽了卻不禁打了個寒戰。
阿泉四十多歲,是王瓚手下年紀最長的家僕,名字好聽,卻是個毫無憐憫之心的惡人。阿四一心要尋馥之,剛來的時候,對王瓚騙他賣身很憤怒,日日吵著要離開。王瓚就把他交給了阿泉管教。那段日子,果真想起就覺得脊背發寒。阿泉甚為嚴厲,阿四在他手下,吃不飽睡不好是常有的事,又值冬季,做得不好就扔到柴房裡關起來凍一夜,或者直接打一頓笤帚。如此過了半個月,阿四迅速學乖了。他不怕王瓚,可王瓚叫阿泉來他就會畏懼。
心裡雖怯,阿四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瞪著王瓚,恨道:“待我阿姊來,定要你好看!”
“哦?”王瓚看他一眼,嘴角勾起冷笑,聲音從牙縫裡擠出:“那正好。她不來便罷了,若敢來,君侯我一併打死。”
博山爐鎏金錯銀,香菸自鏤空的山水紋飾中嫋嫋升起,被拂來的和風緩緩攪散。
今日無朝會,皇帝難得清閒,見御苑光景宜人,便挑了一處涼殿邀顧昀對弈。
四周綠樹花木扶疏相映,鳥語陣陣,伴著安神的清香,愈發顯得殿中對坐的二人靜默無語。
皇帝執白,顧昀執黑,落子清響聲聲。
廣陵長公主王宓坐在不遠的軟榻上,手中拿著一本書,眼睛卻不時望向那兩人。只見皇帝一身輕便常服,雖少了些廟堂上的帝君威嚴,卻襯著年輕倜儻的面容,多了幾分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