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璃世界白雪紅梅”一回,黛玉換上羊皮小靴,湘雲也穿鹿皮小靴。兩次都是“小靴”,彷彿是小腳。黛玉那年應當只有十二歲,湘雲比她還小。這裡涉及書中年齡問題,相當複雜。反正不是小孩的靴子就是寫女靴的纖小。
黛玉初出場,批:“不寫衣裙妝飾,正是寶玉眼中不屑之物,故不曾看見。”寶玉何嘗不注意衣服,如第十九回談襲人姨妹嘆息,襲人說:“想是說他那裡配穿紅的。”可見常批評人不配穿。
作者更注意。百廿回抄本里寶釵出場穿水綠色棉襖,他本都作“蜜合色”,似是後改的。但是通部書不提黛玉衣飾,只有那次賞雪,為了襯托那岫煙的寒酸,逐個交代每人的外衣。黛玉披著大紅羽縐面,白狐裡子的鶴氅,束著腰帶,穿靴。鶴氅想必有披肩式袖子,如鶴之掩翅,否則斗篷無法系腰帶。氅衣、腰帶、靴子,都是古裝也有的──就連在現代也很普遍。
唯一的另一次,第八回黛玉到薛姨媽家,“寶玉見他外面罩著大紅羽緞對襟褂子,便問:‘下雪了麼?’”也是下雪,也是一色大紅的外衣,沒有鑲滾,沒有時間性,該不是偶然的。“世外仙姝寂寞林”應當有一種飄渺的感覺,不一定屬於什麼時代。
寶釵雖高雅,在這些人裡數她受禮教的薰陶最深,世故也深,所以比較是他們那時代的人。
寫湘雲的衣服只限男裝。
晴雯“天天打扮得像個西施的樣子”(王善保家的語),但是隻寫她的褻衣睡鞋。膈肢芳官那次,剛起身,只穿著內衣。臨死與寶玉交換的也是一件“貼身穿的舊紅綾襖”。唯一的一次穿上衣服去見王夫人,“並沒十分妝飾……釵��松,衫垂帶褪,有春睡捧心之遺風……”依舊含糊籠統。“衫垂帶褪”似是古裝,也跟黛玉一樣,沒有一定的時代。
寶玉祭晴雯,要“別開生面,另立排場,風流奇異,與世無涉,方不負我二人之為人。”晴雯是不甘心受環境拘束的,處處託大,不守女奴的本份,而是個典型的女孩子,可以是任何時代的。寶玉這樣自矜“我二人之為人”,在續書中竟說:“晴雯到底是個丫頭,也沒有什麼大好處。”(第一○四回)
黛玉抽籤抽著芙蓉花,而晴雯封芙蓉花神,芙蓉誄又兼挽黛玉。怡紅院的海棠死了,寶玉認為是晴雯死的預兆。海棠“紅暈若施脂,輕弱似扶病。”纏足正是為了造成“扶病”的姿勢。寫晴雯纏足,已經隱隱約約,黛玉更嬌弱,但是她不可能纏足,也不會寫她纏足。纏足究竟還是有時間性。寫黛玉,就連面貌也幾乎純是神情,唯一具體的是“薄面含嗔”的“薄面”二字。通身沒有一點細節,只是一種姿態,一個聲音。
俞平伯根據百廿回抄本校正別的脂本,第七十九回有一句抄錯為“好影妙事”,原文是“如影紗事”,紗窗後朦朧的人影與情事。作者這種地方深得浪漫主義文藝的竅訣。
所以我第一次讀到後四十回黛玉穿著“水紅�花襖”,頭上插著“赤金扁簪”,(第八十九回)非常刺目。那是一種石印的程甲本,他本甲乙都作“月白�花小毛皮襖,加上銀鼠坎肩”,金簪同,“腰下繫著楊妃色�花棉裙,真如亭亭玉樹臨風立,冉冉香蓮帶露開。”
百廿回抄本本來沒有這一段描寫,是夾行添補的。俞平伯分析這抄本,所改與程乙本相同,後四十回的原底大概比程高本早。哈佛大學的圖書館有影印本,我看了,後四十回中有十四回未加塗改,不是謄清就是照抄。如果是由乙本抄配,舊本只有三分之二,但是所有的重要場面與對白都在這裡。
舊本雖簡,並不是完全不寫服裝,只不提黛玉的,過生日也只說她“略換了幾件新鮮衣服,打扮得如同嫦娥下界”,倒符合原著精神。寶玉出家後的大紅猩猩氈斗篷很受批評,還這樣闊氣。將舊本與甲乙本一對,“猩猩氈”三字原來是甲本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