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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有白頭髮了。(“無情白髮駸駸長”──下年“看放榜歸感書”詩)
那時候北京妓女的身價不高,因為滿清禁止官員嫖妓,只好叫小旦侑酒,所以相公堂子高貴得多。但看紅樓夢裡的雲兒,在席上擰了薛蟠一把,十足是個中下等妓女的作風(第二十八回)。“馮紫英先命唱曲兒的小廝過來讓酒,然後命雲兒也來敬酒。”同席“唱小旦的蔣玉菡”則是客人身分,不過行酒令也有云兒。
畹君嫁人復出,至多“搭班”,不會再受鴇母拘管。他來也是客,未便歧視,但是越是這樣,她越是不能讓他看輕了她。也只有他不能拿她當妓女看待,所以門外蕭郎連路人都不如了。
張筠才二十歲就死了。時人震鈞“天咫偶聞”記此事,說她“抑鬱而卒。……蘭墅能詩,而船山集中絕少唱和,可知其妹飲恨而終也。”哭妹詩上說:“似聞垂死尚吞聲……”、“窮愁嫁女難為禮,宛轉從夫亦可傷。……未知綿惙留何語,侍婢捫心暗斷腸。”、“死戀家山難瞑日,生逢羅剎早低眉。”
佛經上羅剎可男可女,男醜女美。似乎不會指高老太太。但是一般通指悍婦,虐待也是婆婆的機會多,除非丈夫真是患虐待狂。紅樓夢裡的迎春在孫紹祖手裡,“一載赴黃粱”,那是富貴人家,像高鶚這樣的寒門,不大容易施展,又不像小戶人家,打老婆可以是家常便飯。從畹君的事上可以知道高老太太的手段,張筠這樣的女孩子更不比畹君,沒有處世的經驗,又沒有嫁妝,孃家又沒有人在這裡。
高鶚婚後不久就攜眷北上,丟下老母與子女,加上畹君去後留下的幼兒,倒又不需要人照應了。倘是為生活所迫,一般習慣上都把妻子留下。難道是看看風色不對,逃難似的把張筠帶走了?那時候他也許還希望在邊疆上另立小家庭,有個新的開始。但是“萬里龍城追夢幻,”是個夢。為前途著想,還是回京應考。也許與夫婦感情不好也有關。果然回來了一年就送了她的命。至少回來那年他母親還在,有詩為證:“小人有母謂之何”(“看放榜歸感書”)。
當然他對張筠的心理也很複雜。她一共嫁過來兩年,倒有一年是跟他出去,所以也難說,甚至於他也有份,也是給他作踐死的。
他太太死了一年,他都沒有去看畹君,這一點很可注意。回京兩年後,一七八八年他中了舉,才去找她。畹君知道他最深,他一生最大的癥結終於消除,她也非常興奮。“南鄉子”記他們倆“同到花前攜手拜,孜孜。謝了楊枝謝桂枝。”想是先拜室內供的觀音,再到戶外拜月,因為秋試與嫦娥有關──蟾宮折桂,桂花又稱嫦娥花。“金縷曲”續記那次會晤:“一部相思難說起,盡低鬟默坐空長嘆。追往事,寸腸斷。”
也就是那天,“今日始教花並蒂”。她要他重踐舊盟,使他十分為難,詞下題記:“歸來欲作數語,輒怔忡而止。十月旬日,燈下獨酌,忍酸制此,不復計工拙也。”十月旬日,距放榜已經有些日子,一直沒再去,自是不預備履約。當然現在情形不同了,他儘管年紀不輕了,中了舉將來中進士,還是前程未可限量,不能不為未來著想。下堂妾重墮風塵三年,再覆水重收,被人笑話,太犯不著。但是這一點,他去找她以前不見得沒想到,心裡不會全無準備,似乎不至於這些天還這樣激動。
三年來一直不去,不中舉大概不會去了,當然也是負氣。下意識內,他一定已經有點知道,連這紅粉知己也對他失去了信心,看準了他這輩子考不上了。果然一聽見考中,不再作難,馬上洞房花燭夜,金榜掛名時,而且久別勝新婚。回來以後回過味來,卻有點不是味。
那兩首“金縷曲”、“南鄉子”當然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