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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的眼中徒是憤怒和不甘,倒沒有失望的神色,他對自己這個軟弱的嫡母也算是知根知底,從來沒指望慈安太后能替他撐腰什麼的,充其量就是個嘴嚴的聆聽者。同治經過一番哭訴,堵在胸口的那股悶氣算是給吐出去了,心情平靜下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他擦擦眼淚,一臉認真的對慈安太后道:&ldo;皇額娘,您什麼也不用說了,反正額娘也覺得朕不過是個傀儡,那朕當傀儡給她看就罷了,朕就不去學什麼夷務,我看她能怎麼樣?&rdo;
慈安一聽,這可不敢吶。慈禧一發威,別說親政的&ldo;米&rdo;還半生不熟,就算是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只要她慈禧想,也絕對有本事把這鍋倒了再煮新的。
正想著怎麼把這匹正謀劃脫韁的烈馬給拽回來,就聽見門外的太監稟報,內閣學士李鴻藻已經等候多時了。
慈安太后覺得不對勁兒,這養心殿是皇上的寢宮,不是外臣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就算李鴻藻是皇帝的老師,這皇上學習是到上書房去的,而李鴻藻他也不是什麼軍機大臣,如是十萬火急的軍情也輪不到他來通傳,便問:&ldo;他來做什麼?&rdo;
門外太監即刻領旨:&ldo;那奴才這就讓李大人回去?&rdo;
同治皇帝也不知道剛剛才發什麼呆,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嫡母和門外的太監你一言我一語地在交談什麼內容,忙出言阻止:&ldo;是朕召老師覲見的,速請了進來。&rdo;
小太監馬不停蹄地道太監值班室把已經等了一會兒的李鴻藻請到華滋堂,李老先生年方五十有三,按讀書人的勞動標準,正是一個壯勞力的年紀。那個年頭皇家的譜很大,養心殿從不對外開放,大臣能進養心殿的機會雖多,但那隻限於前殿,真正到皇帝居住的後殿的機會卻並不多,清朝的等級制度有嚴明,君君臣臣,不能有半分逾越,什麼抵足夜談,與子同澤,那都是上古時期美好的幻想,在這個年代,就算君者有意,臣者也無膽。
通常也只有在皇帝駕崩的時候,希望見哪個大臣才把哪個大臣請來聆聽最後的聖訓,可是偏偏李鴻藻唯一趕上的鹹豐皇帝是在承德避暑山莊客死異鄉的,因此,這養心殿的後殿是李鴻藻頭一次涉足。
他跟著小太監轉過這道牆有穿過那個堂,發現這個迷魂陣比讀《易經》還玄妙難懂,當皇帝的通常都是極沒安全感的人,開國皇帝們經歷九死一生,本來就知道世間險惡,覬覦他位子的人如恆河沙數;繼承皇位的,從小就被他們在漫長宮鬥中成長起來的母親告知:兄弟信不得,長大後又在長期的實戰經驗中總結出:老爹兒子很多,他靠不住。總而言之就是:還得指望自己。養心殿的第一任業主雍正皇帝大概就是這樣一派的代表人物,穿著手足鮮血染成的戰袍登上皇帝的寶座,他無人能信,無人敢信,甚至是無人敢被他信任。少年時木蘭圍場上,和哥哥們策馬揚鞭的身影已經離他遠去,御花園裡,他和弟弟們曾經堆的雪人也化成了空氣,而在養心殿中,包圍他的偏偏不是他所想像的得勝後的安逸反而是更大的孤獨和恐懼,於是乎也不知道雍正皇帝是不是從明嘉靖皇帝的&ldo;二十七張床&rdo;得到了靈感,愣是把好好的養心殿折騰成了八門金鎖陣,進的來,但難得進到裡面去,最要緊的是難得再出去。
李鴻藻走過這曲曲折折,終於讓他的主子‐‐同治皇帝看見了一個還沒有倒下的老先生。
在養心殿裡長大的同治可不知道李鴻藻一路上的艱辛,這個天生的皇帝對他的老師是絲毫沒有體諒之態,在李鴻藻三跪九叩之後,才不緊不慢地賞了個&ldo;平身&rdo;。
好在細心的慈安太后發現李鴻藻臉色煞白,汗如豆大,才張羅道:&ldo;賜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