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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鄉勝道將沈哲引入一家還有些規模的酒屋,庭院裡櫻花樹幹枯的枝椏在頭頂幾乎交錯成了一張網,結冰的圓池上被有規則的被打了幾個小洞,幾條錦鯉圍著小孔擠來擠去,池壁的石縫間還隱約看得見前幾天留下的殘雪。明亮的部屋裡捧著酒盅的藝妓半露這雪白的手腕,半推半就地讓客人在她們的玉手上摸了一把,不時散出很日本式的笑聲。
東鄉是這裡的常客,他一們進門就已經有臉塗得煞白,穿著從京都買來的西陣織物的和服,頭上戴了起碼七八斤飾物的中年女人迎了出來,不知是早年化濃妝太多的緣故,還是這個年代的女人老得快,看那個女人的身形步子都是三四十歲的樣子,偏偏一張臉讓人覺得是五十歲上下,尤其是諂媚地笑起來的時候,所有五官和皺紋擠在了一起,連臉上的粉都像是要擠掉了一般。
那個女人熱情地將他們兩個人往裡面的雅間引,滿口都是&ldo;ぃらぁっしゃぃはさん&rdo;。落座後,老闆娘又和東鄉寒暄了幾句,只是他們此時說的關西口音沈哲聽得是雲裡霧裡,只是挺清楚了東鄉介紹他的時候說的是什麼&ldo;天朝上國的貴客。&rdo;老闆娘聞言瞬間嘴巴張成了個o型,像是圍觀異類一樣將沈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轉頭對東鄉道:&ldo;大清國的貴客,果然是貴氣呀。&rdo;
沈哲聽見這話,尷尬地笑笑,天朝上國的自尊哪是自己封的,分明就是這些鄰國給的呀。
老闆娘退了出去招呼其他的貴客,沈哲突然想起來,按照他的記憶巖倉使團在國外考察的時間是一年十個月,歷史上他們回國的時間應該是1873年9月份,而現在剛剛到1872年的十二月,這個東鄉勝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接過東鄉為他斟酒的時候,問東鄉:&ldo;巖倉大人他們都已經回國了嗎?&rdo;
這一提,似乎正提到了東鄉勝道的傷心事:&ldo;沒呀,我是先回來的。兄長突然過世,我只得回來擔當家業。&rdo;
東鄉邊說邊搖頭。沈哲知道東鄉勝道這搖頭參雜著對兄長過世的心痛,也有突然中斷的歐美之行的惋惜。
沈哲將舉在半空中的酒碟放下,道:&ldo;東鄉君節哀。&rdo;
東鄉將碟中的酒一口引盡,用力緊閉雙眼,片刻之後又睜開,情緒平靜了不少,只是被硬逼回去的眼淚將他的眼睛沙得通紅&ldo;這都是天意,也是沒辦法的,早就想通了,倒是讓沈大人見笑。&rdo;
東鄉勝道向沈哲做了個請的手勢。沈哲會意,也相應地飲了一口碟中的清酒。
&ldo;東鄉君以前曾說過是薩摩人士,怎的現在搬到橫濱來了?&rdo;
東鄉勝道聽見這個話題,一下子來了興致,紅著眼睛,嘴掩飾不住地咧成了四方形:&ldo;家中的事務處理得差不多了,再過幾天我就要從這裡乘船去美利堅遊學了。&rdo;
關於東鄉對於夕陽近乎狂熱的崇拜在德國的時候就已經很刺激過沈哲了,&ldo;始驚,次醉,終狂&rdo;這六個字人家絕不是說著玩的,他和巖倉使團的其他成員一樣像一塊被曬乾的海綿,猛然被投進了西方文化這邊汪洋,那種汲取水份的貪婪似乎要將太平洋的海水吸乾,現在,想必匆匆回國的東鄉勝道仍然是一塊半乾的海綿,對於大洋彼岸的那篇熱土,可謂是望眼欲穿。
&ldo;哦,等一下。&rdo;東鄉似乎想起來了什麼事,手伸進懷裡掏出一個細長的木盒,上面畫著黑色的東鄉家的家徽。
&ldo;這個是……&rdo;沈哲看向東鄉。
東鄉略帶羞澀地一笑:&ldo;這個是在下根據在西洋的見聞以及木戶孝允大人和山口尚方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