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婊子養的! 他抽動著腮肉,把儒雅風度丟掉,一臉酒痞神氣, 敢不敢喝? 他挑戰地問,腮肉抽動、仰脖幹盡, 有的人寧願落個婊子養的也不敢喝!
誰說我不喝? 丁鉤兒端起杯,咕嘟嘟灌下。他的頭蓋骨上開了天窗,意識化成妖蝴蝶,如團扇般大,在燈光下旋舞, 喝……,操你們的媽,喝乾你們酒國……的…… 他看到自己的手大如蒲團,生著密密麻麻的指頭,伸向那酒瓶,酒瓶小得如一枚鐵釘,如一根繡花針,又忽然放大若干倍,如鐵桶,如棒槌。燈光變幻,蝴蝶翻飛。只有那抽動的腮肉看得真切。喝!酒漿如蜂蜜般潤滑。舌頭和食道的感覺美妙無比,難以用言語表達。喝!他迫不及待地把酒吸進去。他看到清明的液體順著曲折的褐色的食道汩汩下流,感覺好極了。他的感覺沿著牆壁飛翔。
金剛鑽在燈光中緩緩遊動,突然又加速成流星一般。他的神采如利刃一般把滿室的金黃色劈出道道fèng隙,他在這些fèng隙中宛轉自如地遊動。然後他消失了。
那隻彩色蝴蝶似乎疲倦了,它的翅膀越來越沉重,彷彿被露水打濕了。終於,它落在吊燈的金屬支架上,悲傷地抖動著觸鬚,看著它的軀殼沉重地跌在地板上。
二
莫言老師:
好久沒接到您的回信,心中忐忑不安。是不是因為我在上封信裡得意忘形,口出狂言,惹得您不高興呢?如果真是這樣,學生誠惶誠恐、戰戰兢兢,汗不敢出,罪該萬死。老師您 大人不見小人的怪,宰相肚裡跑輪船 ,千萬不要和我小孩兒一般見識,無論如何,我都不願失去老師對我的厚愛。今後,我一切聽從老師就是,再也不敢強辭奪理,再也不敢胡攪蠻纏了。
如果您認為那盤 龍鳳呈祥 帶有自由化傾向,我立刻把它從《驢街》中撤掉便是。我還可以去一尺餐廳找找金老闆,讓他從菜譜上摳掉這道菜。前幾天,我跟他說起了您,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問我:是寫《紅高粱》那位嗎?我說是的,就是他,我的老師。他說:你這位老師是個 言行一致的真流氓 ,我很看重他。我說你這個傢伙,怎麼敢說我的老師是流氓呢?他卻說:這是我對他的高度評價。在 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布滿世界的時代裡, 言行一致的真流氓 就像金子一樣珍貴。老師,對不尋常之人,不能以尋常之理論之,這位一尺先生,稀奇古怪,神鬼莫測,他的話唐突粗莽,望您不要見怪。
我跟他說了請您幫他做傳記的事,他非常高興,說:只有莫言才配給我作傳。我問為什麼,他回答說:我與莫言是一丘之貉。我反駁道:莫言老師是名重一時的青年作家,你一個小侏儒怎敢與他相提並論?他冷冷一笑道:說他跟我一丘之貉,是大大地抬舉了他。多少人想跟我一丘之貉還撈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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