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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初,早鶯爭暖樹,溫泉木屋外,頭頂尺闊天,春日氣息已在空氣中徐徐蔓延。
可此間此榻,春意更勝一籌。
與此同時,壅城內。
一隊車馬在謝府門口的巷子裡緩緩停駐,中間一輛華美闊氣的馬車上下來一人,鬢已斑白,身形孱弱,下馬車後當即由身邊人扶著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輪椅。
正是前些日子剛剛禪位的太上皇賀礪。
五年時間,他將自己的為君之道悉數教給了太子,如今第二次當上了太上皇。
不過與上次不同,這次他沒有中毒,沒有被軟禁,而是自願禪位。
早年徵戰留下的舊傷如同一把鈍刀,在殘生的每一個日月都在割磨他的身子,登基後的每一夜宵衣旰食,也在他身體上留下不可磨滅的損傷,再加上六年前那次劇毒
他如今這具破敗年老的身子,已是藥石無靈、行將就木。
太醫會診,下了他時日不過半年的論斷後,賀礪就果斷地傳位給了太子。與謝灃當年所說無差,他這個意外得來的次子,確是心性極堅、城府極深、手腕極硬,是天生的帝王之材。
又想到自己,此生好似一直在為了身下那個並無多少意思的龍椅而活,最後幾個月了賀礪心想,他總算能夠掙脫桎梏,為自己活上幾日。
就回涼州罷。
去看看他早年戰場揮灑、徵戰收復的地方,如今在長子鳴蒼的努力下,又闊了不止倍餘。
去看看謝府,看看府上中線的皊悅閣,看看皊音早年照自己喜好佈置下的喜堂,即使他二人並無福氣入住。
再去看看長子鳴蒼一家,看看那個三歲了還未謀面的小孫女,聽聞她聰穎異常,又生得冰雪可愛
還,與皊音一個生辰。
半月以後,賀礪終於到達了這塊熱土,只是,途中病情加重,他已經不能再親自站立體會了。
在謝府門口,於輪椅之上仰頭看著彼時故居,他有些情怯,再來已是客。
身邊人問:「老爺,可是需要上前叩門?」
畢竟,他們手上沒有拜帖,也未提前與定北王知會半聲。
賀礪還未想好如何回,一群娃娃就呼嘯著從他們車馬旁經過直奔府門而去,足足有六七個,各個身穿頂好衣料,卻都是破破爛爛,有個還險些撞到賀礪的輪椅。
這群孩子裡,看起來大的不過十歲,最小的也就三四歲,是裡頭唯一的女娃娃。
賀礪心裡一陣急一陣喜,幾乎要奔衝上去,但礙於腿腳,很快又跌坐回輪椅之上,只能慌忙出聲:「念兒?是念兒嗎?」
正上臺階的女娃停住腳,回身,看著賀礪,拱起有著一排奶窩窩的小手行了個稚嫩的晚輩禮:「這位爺爺可是在喚念兒?」
雖然她此刻衣裙已有些髒亂,頭上的羊角鬏也散了,但賀礪還是瞧一眼心便化成了一汪蜜水,他在輪椅上也回了半個禮,「念兒,我從京城來,姓賀。」
「姓賀?」謝如念一聽,當即大喜,一步邁了兩個臺階下來。
給賀礪連著她身後的哥哥們都嚇了一跳,齊齊驚呼:「念兒當心。」
謝如念不以為意,趴到賀礪的腿上,仰著頭問:「您是我的皇爺爺嗎?」
娘親曾與她講過,除了爹孃與曾祖母,她還有個皇爺爺,在京城,是一國之主。
一國之主的名號雖不能喚,但謝如念知道,叫賀礪。
她還知道,爹爹本來也可以姓賀,但隨了祖母姓謝。
「是,我是,」賀礪幾乎要落下淚來,「我就是念兒的祖父。」
謝如念又施一禮,「娘親說皇爺爺給了念兒公主的封號,若有日得見,要說謝謝。」
探手將孫女抱到自己膝頭,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