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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子裡,像他這樣的小孩並不是異類,村子裡的同齡人幾乎都是這樣,同齡人之間攀比的大人也是各家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誰的奶奶做飯好吃,誰的外婆會編草繩,誰的爺爺會買小零食。
村子裡山路泥濘,只有一所破爛的小學,還沒有現在一中的一個運動場大,老師連教個「流水迢迢」都能把讀音教成「流水昭昭」,這還是他離開村子來了南苔市以後才知道的。
當他擲地有聲地念出錯的讀音,全班鬨堂大笑,他還信誓旦旦自己絕對正確,不能理解別人為什麼笑。
因為他記得清清楚楚,村子裡的老師就是這樣教的,老師是彼時他見過的所有人裡最有學問的人,能講很多別人不懂的知識,是彼時他的視野裡最崇拜的人,老師對他很好,不止一次誇過他聰明。
班上的大笑聲和老師的糾正就好像是在否定他曾經的一切。
他難以相信。
放學後他沒有回家,第一時間去了書店,翻開字典,親眼確認了讀音的確錯誤以後,那是他第一次感知到自己和村子外面的世界的差距。
他捧著字典,站在書店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調的冷氣太足,他感覺到面板冷得快要沒有知覺,有一種血液凝固的自卑和難堪。
而那時的於詩遙,在書店的門外,車門開啟,先下車的女人是她的媽媽,回頭要去扶她下車。
那會兒她個子不高,但有了小大人的主意,她不要媽媽扶,自己撐著旁邊借力跳了下來。
她穿著裙子,裙擺像花朵一樣散開,白色襪子,小皮鞋,黑色的長髮在頭頂編了精緻的公主頭,別著珍珠和小粒碎鑽發卡,披下來的頭髮柔順的垂落在背後。
她推開書店的門從外面進來的時候,順著傾瀉而進的陽光燦爛,從她白皙的臉孔到她的裙擺,光線將她映亮的一剎,她像童話裡走出來的公主。
面板仍然冷得麻痺,轉頭看到她時,眼睛卻好像忘記了自己。
但於詩遙目光轉向這一邊的時候,他下意識避開了視線,低頭看著自己手裡仍然捧著的字典,上面的拼音和釋義卻沒有一個半個進入腦子。
那時候分不清到底是不敢招惹多一點,還是自慚形穢多一點,下意識的不想被她看見自己。
轉學到南苔市後的日子,媽媽經常囑咐的話就是不要在學校裡惹事,他們只能勉強供他讀書,要是惹了事,他們得罪不起任何人,也沒有時間給他請家長。
而他來到南苔市以後相處的同學裡,那樣一身嬌貴的女孩,往往都不太好惹,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是嬌貴,水不小心灑到了對方的裙擺上,浸濕了一角裙角,對方立即委屈地掉眼淚,班上的其他同學爭先恐後的哄,他生怕惹了麻煩給家裡新增負擔,只能一遍又一遍說對不起。
班上太多好看的女生,個個都家境殷實,漂亮的書包裡拿出一堆好看的文具,一支筆就是他的一天的飯錢。
而那時候從陽光傾瀉裡走進來的於詩遙,比他來到南苔市以後見過的所有女孩都要漂亮,漂亮到連那束落在她面板上的陽光都淪為陪襯。
書店裡很安靜,只能聽到空調運作的細微聲音。
於是他很清晰地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很輕,像輕盈的芭蕾舞的腳尖,一點又一點的靠近他在角落的世界。
在他的身邊停下。
而後是出現在餘光裡的是一截手腕,白皙如雪,繫著晶瑩璀璨的手鍊,她從他面前的書架抽出了一本書。
然後從他的身邊離開。
直到她離開很久很久,他仍然捧著那本將他的曾經都擊碎的字典,空調仍然散發著讓面板麻痺的冷,運作的聲音輕微嗡鳴。
世界照舊,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